昨天坐在考场上监考时,大概太冷了,有一瞬间,我感到失忆般迷惘,不知自己从何而来,如何成了现在的这个模样。
努力回忆后发现:半年前的学生大概在我脑海里冬眠了,而一个多月前告别的学生居然惨被遗忘,或者说,他们藏在《盗梦空间》里梦境的最深处了,而中午还和同事聚餐吃火锅把酒言欢的我已经不像我了,我连中午的我都感受不到了,那一周前追赫尔佐格纪录片的我,三个月前讲授楚汉争霸的我,一年半前面对学生焦虑、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我更被抛弃在大脑某个不知名角落了。
是什么导致了这种怅然若失感?忙?大概是吧,虽然一天未曾做了多少事,但身心总是被占据着的。我得把逝去的日子找回来,就算找回不来了,也该把它记下来了:
凌晨十二点多或者一点多在冷空气中睡下,如何侧躺、仰面躺也挡不住寒气入侵。六点四十分在畏缩中起身,僵着身子穿衣洗漱。所幸还有碳黑色厚大羽绒服的怀抱给予暖意,还可以在雏菊般金灿灿的浴霸下点燃一天的希望,满怀期待地小跑着奔向工作地点。
然而,在工作方面鼓起的希望常常出人意外地幻灭,这一点我已渐渐习惯了,并且还有热情和信心改善。当然,是慢慢改。这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还是说说生活吧。每天下九楼——上九楼——下九楼——上九楼——下九楼——上九楼。累,而且长长的楼道总是一个人在默默爬,爬之前照例要在楼下寒风凛凛的药店门口先歇一会,因为从工作地点走回家也是累的。回家后,不是独自睡去,便是对着电脑或者手机敲敲打打,继续为工作做准备。或许我可以不那么着急躲进小楼成一统,或许我可以和同事谈谈最近的生活,关心关心他们房子的装修,车子的价钱以及和他们一起在其乐融融的环境因为几句俏皮话开怀大笑。但我还是一结束工作便提起包回家,回到那个没有空调的,没有欢声笑语的,乱糟糟的常常只有我一个人的家。
这个家在国庆前夕曾经左右晃动。先看到桌子摇,接着听到九楼的窗玻璃被风吹得哗哗响,坐在凳子上做ppt的我一下就眩晕了,一旁关着的高过头顶的立地大黑风扇也微微颠着、晃着~当时的心屏住了呼吸,意识到是地震了,却没有想跑。短暂的几秒钟后,不晃了,想感慨还未感慨,我已经出门坐车去上班了。事后我把地震的事发在朋友圈,惊着一个忘记设置权限的亲戚了,她询问我有没有事。我也被她惊到了,赶紧拜托她不要告诉我家人。一旦她告诉了,偏安岭南一隅的家人心头毫无疑问又多蒙上一层乌云。最后她有没有说,我也不可得知了。因为家人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对我说出他们心头的担忧的。
这个家也有炊烟袅袅的时候,尤其是刚刚住下时,常常是土豆先生扮演大厨的角色。有次,很偶然的和同事逛了会街才回家,一进门便闻到了火锅的香味。难得空闲而又精力充沛的时候,我也会去买菜做饭。每次没有等锅烧干就放油的我常常尖叫着离锅三尺三,土豆先生便斥责着走进来,偏着他微胖的身躯小心翼翼把火关小,我又重新走近灶台。有一次,胳膊被热油溅出钻石般透明可人的小水泡,好几天才消失。有时,我会感到只有做饭才是真正的活着,哪怕做好饭离上晚自习只有十多分钟了,我还是喜欢把饭做好,匆匆扒拉几下便又小跑着去学校。桌上粉粉地冒着热气的大盘子便静静端坐等待土豆先生默默摸黑归来。
有时,我下楼去上自习,他正好上楼归来,在交汇的时候,我们连招呼都没有打,我记得我在越过他一米多后停下来看一眼他,不记得他有没有看我。我总是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和他有过静静的对视,意味深长的对视。
我不用上自习的晚上,他用他的大手用力拍门,我先问是谁。如果是我不认识的人,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开的。给土豆先生开门后,照例是看到一张大声喘气的圆脸,喘完气还长叹一口气,然后拖着疲惫的驱壳进门,一板凳坐下便要喝水、吃饭,一丝一毫也不愿动弹。我也许也是一身疲累地把饭吃完,然后百般无奈地刷锅洗碗。因为水龙头没有热水,洗碗变得十分麻烦。
这种疲惫的状态持续了很久很久,中间还夹杂许多争吵。两个人的争吵,或者说我对他的斥责总是像爆竹一样,一点就炸开了。为什么吵已经忘记,但吵总是常态。几天前我们偶然报了个健身班,我感到生活有了前所未有的快乐。跟着音乐的节奏,摇摆身体,哪怕我节奏一点都不对,哪怕我动作生硬得像个呆瓜。使出全身的力气蹬动感单车,蹬到最快,让车轮带着腿一圈圈转,几乎要把腿和鞋都甩掉。就算已经没有力气了,我也要拧巴着身体跟着音乐一边蹬,一边下腰——起身——下腰——起身,换一边,继续下腰——起身——下腰——起身。跟着激情四射的教练喊歌,跟着壮硕的他挥舞手脚,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后后……教练和其他学员英姿飒爽,而我的动作却把自己都逗乐了。有什么关系呢,就让暗室里光怪陆离的灯光变成峨眉山金顶的佛光,让我在心里乐开一朵朵向日葵,让土豆胖子在短短的几天锻炼中瘦一丝丝……
昨天大概做了什么事情让我感到我已经不是我了,让我对自己有点反感。于是我睡前突然想起杨宗纬唱的《流浪记》。像歌词唱的,我希望我还是我,“永远学不会虚假”。也希望生活“别让我的真心散得像沙”。三毛也说:“心若没有栖息的地方,到哪里都是在流浪”。希望今后的日子,我的心能做到“既来之,则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