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苦

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文/张绿茵

外公家门口有一颗香椿树,年纪比我大一点,在父母去世那个冬天,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外公在家里快要窒息般悲痛里,亲手砍断那棵树,如同砍断某种情绪,因为家里只有妈妈爱香椿那独特味道,女儿不在了,那棵树不需要了,可日子还要过,总要打起精神。

树没了,外公不再长吁短叹,他托人买了一副羊下水,放在红色大塑料盆里,一点点搓洗,直到倒进去的水是清透不浑浊,然后剁碎,分成一包一包冻在冰箱里,每天早上都会用小奶锅给我熬羊汤,家里不富裕,父亲在世时经常会买羊下水,用这最便宜的肉给我补营养。

女婿没了,这份习惯外公继续,他在用行动告诉我,还有人疼我。

我和外公住在老公房,是快四十年房龄的旧房子,母亲从出生就住在这,直到去世也没搬进电视剧里有电梯的大房子。

外公对我说:“孩儿要好好学习,长大带外公去大城市住大房子。”

我学习很努力,想证明自己不差。得益于年少时学习氛围并不卷也没有当下所谓阶级固化,只要努力,就有回报。

二十岁我考上大学,带外公去大城市,租住在地下室,环境潮湿昏暗,大白天也要开灯照明,半分不如老公房,至少那里有明亮窗户,有一个单位相处多年的老同事,好朋友。

大一学校要求住宿,我只有周末才能去看外公。那天我快到外公住处,看见马路上围了一群人,里面传出那一声声道歉是外公操着乡音,我拼命挤进去,一个老年妇女敞衣襟,露出大半胸口,拎着编织袋质问外公:“乡下来,臭不要脸,抢老娘瓶子,这一片谁不知道垃圾桶都归我,现在我就说你扯我衣服,你怎么样!赔我一千块,要不咱们见民警。”

外公看见我,他涨红脸,一辈子本本份份做人,捡瓶子被外孙女看见已经很难堪,现在加上调戏妇女,快六十岁了,外公不知所措站在那,孤立无援。

我一步一步走过去,坚定挡在外公身前。

“阿姨,我录音了,垃圾桶是公共设施,不是你家东西,还有我外公没扯你衣服,你刚才自己承认了,要敲诈我们一千块钱,警察来了也要讲道理,你抬头看看街上摄像头,能不能诬赖我们!”

我以为这番话足够震慑这个妇女,没想到老女人居然笑了,她从裤兜里掏出个口哨,吹了几声,那尖利哨声能传出很远。

老女人看着我和外公,眼睛里都是意味深长,围观群众好像知道什么,有人嗤笑有人不屑。

不一会儿,一个白白胖胖流着口水的中年男人跑过来,人群自动避开给他让出一条路。

老女人指着我:“那个小丫头漂亮吧,给你当媳妇好不好?”

中年男人目光呆滞伸出手摸向我脸颊,我吓得后退,老女人还在帮腔:“我儿子傻,警察也得讲道理,他可控制不了自己。”

这时,一个高大男人拨开人群,他呵斥出声:“散了,都散了吧。”

男人揪住白胖男人衣领,把他扯开,无奈对他说:“大头,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许骚扰小姑娘。”然后他又看向老女人,说:“刘姨,外乡人不懂规矩,教训一下就够了,真闹到局子好看?”

老女人讪笑:“你让这老头以后别捡瓶子,再赔我二百块钱补偿我,这事就算了。”

男人指着我,对老女人说:“刘姨,人家小姑娘明显吓到了,不跟你要钱不错了,你可省省吧。”

男人又看向我外公:“大爷,我姓郑,你喊我小郑就行,咱们这片穷,垃圾桶都固定到人头,咱们不管哪来哪去不能坏规矩。你领你孙女回去吧,下次别捡瓶子,附近工厂多,你老人家愿意,我给你联系个晚上看大门的活,有值班室有工资,如果干得好直接住工厂里,房子都不用租了,你觉得行就来找我。”

男人说完,也不等外公回话,指挥着围观群众散了。

我和外公默默走回租住的地下室,委屈憋了一路,关上房门,我抽泣起来,外公背对着我也开始抹眼泪,作为城市外来者,挣扎在贫困线上,我们感到受伤也知道要遵守当地规则,只能怯懦忍让,我恨自己没有钱不能照顾好外公。

地下室如果没有钟表就分不清白天夜晚,我打开手机,点了最便宜的盒饭外卖,和外公一起用湿毛巾擦干净脸。

外公一边吃饭一边给我说:“孩儿,我觉得那个小郑说得对,我去工厂住,你可以住宿舍,咱们就不用租房子了。这个房太潮,住久了容易风湿。”

我偷偷瞄了眼房间角落,挂面、腐乳,连咸菜都没有,鼻子一酸,又差点落泪。

我对上外公期待眼神,认真点头。工厂一般有食堂,外公起码能吃好点。

晚上回宿舍,我心里有一个疑问,“小时候老人都说要努力学习,考大学,才有出息!我听了,也做到了,可还是穷!是不是工作以后赚到钱就好了?”

睡前我还计划再多做份兼职,起码学费生活费要赚出来!

一个学期过去,外公已经在一家皮鞋厂做起夜班巡逻,工厂提供宿舍、还有自己食堂,一天三顿工作餐,外公气色肉眼可见好起来。

暑假开始,我凌晨五点就要去早餐店包水饺,七点结束后简单吃个饭,上午八点半在商场营业前去服装店里做清扫,然后作为营业员一直工作到商场关门,晚上十点要赶去二十四小时快餐店炸鸡、做汉堡。凌晨两点才能回宿舍,假期很多同学都回家,宿舍人不多,也就没有门禁,更方便学生利用假期勤工俭学。

可能时间安排太紧,我有时候会头晕,身上常备几颗水果糖。

那天凌晨,我还在炸鸡,一阵头晕目眩袭来,我支撑不住晕倒了。再醒来我已经躺着医院里,手上裹着纱布,很庆幸晕倒时没有碰翻油锅,只是双手溅到油,外公夜班不能请假,白天总会带一点肉食给我,医生反复叮嘱我一定要多吃肉,我营养不良加上重度贫血。

意外也不意外,学校食堂其实很便宜,可我想留在这座城市,想买一套房子,所以格外节约,平时每顿只打二两米饭配一碗免费汤,时间久了人变得很瘦,同寝室的姑娘们还劝我不要过度减肥,我只是笑笑。

大城市里长大的孩子尤其独生子女,生下来至少要继承三套房,爷爷奶奶一套,外公外婆一套,爸爸妈妈也会给留一套。

她们怎么会懂我多想要一套房,多想要在这个城市有片瓦遮身。

当小郑拎着水果走进病房那一刻,外公立马起身热情招呼他,我疑惑他们什么时候这样熟了。

小郑仿佛看穿我心思,他坏笑着说:“你外公把你许给我了。”

我一头问号,下意识发出疑问:“啥情况?”

外公笑着拍打小郑后背:“别逗她,我家孩儿还小。”

小郑随手拿起一个苹果,熟练削皮,就在我以为他会递给我时,他自顾自张开嘴咬一大口,完全没有探病自觉。

我撇撇嘴,把不满挂在脸上。

“你撅嘴地样子好像机器猫!挺可爱呀!”小郑自顾自笑起来,又扯了根香蕉,剥皮递给我,“快吃吧,孩儿。”

我接过香蕉,示威一样咬一大口,气哄哄看着他。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发现新大陆一样嚷嚷:“孩儿,我发现你脸上小动作特别多,别说,还是个搞笑女!”

我立马叫嚣:“你才搞笑女,你一家都是喜剧人!”

小郑低头憋笑,肩膀一抖一抖,仿佛获得极大乐趣。

“你是真不怕我。”说完他站起身,右手扣起食指敲了下我光洁额头,头也不回走出病房。

“外公,你看他!”我像小时候一样告状。

外公难得露出笑容,他脸上一条条皱纹沟壑都带着喜悦。

“孩儿,小郑是好孩子,就是爱开玩笑。”

我扭头,把脸对着窗外,发起小脾气。

外公也不管我,只是给我削苹果。

那个阳光洒满病房的午后,是我心底关于家人最美好的回忆。

外公把苹果放在我床头,拿起空饭盒回工厂了。

夜晚,我做了一个梦。

是早逝父母,他们和照片里一样,定格在年轻模样,他们眼神悲悯望着我,有几分心疼又有几分无奈。

梦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清晨,我心里有一种不好预感。

小郑又来了,空着手,严肃得和昨天判若两人,他走过来蹲下,目光与我平视。握住我手腕说:“孩儿,你忍住,以后我就是你哥,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

“我外公怎么了?”我害怕得发抖,不敢接受可能发生那件事。

小郑艰难开口:“昨天有逃犯摸进工厂,你外公以为是小偷,就警告几句,没想到逃犯手里有枪,老人家当时就没了。”

心脏像被放在绞肉机里,痛苦到极致反而瞬间状态真空,听不见也看不清,就一个人愣在那,不知过了多久,我一声嚎哭,然后泪如雨下。

小郑拍着我后背,松了口气,“孩儿,哭出来就好,哭出来就好。”

“郑哥,叫我小曼吧。”我擦干眼泪,解释说:

“就让乳名就跟外公一起离开吧,以后日子我一个人也得好好过!”我说完这话,郑哥红了眼圈。

他说:“小曼,你是大学生,我就是个混日子货,你不嫌弃,就喊我一声哥,以后我们就是至亲。”

我满脸泪痕张嘴毫不犹豫喊了一声:“哥。”

小郑走过来搂住我,我们俩从那一刻开始成为彼次为自己选择的亲人。

送走外公那天,小郑跟我一起披麻戴孝,真真把外公当成长辈,把我当成妹妹。

皮鞋厂老板谈赔偿时看在小郑面上,说出八十万巨款,基本上那时候算是赔偿临时工事故上线。

我拿到赔偿款,首付一套市区小公寓,搬出宿舍,继续忙忙碌碌学习打工,我现在直接喊小郑大哥。

“曼曼,大哥准备去趟云南,回头给你带和田玉手镯。”小郑急匆匆给我打电话。

我无语纠正:“大哥!和田玉大部分在新疆,去云南找和田玉不如去新疆。”

小郑也不计较,大大咧咧吩咐我没事去看看大头和刘姨,自从认了大哥,刘姨对我态度三百六十度大转弯,把我当成自己人,虽然还是性格泼辣、骂骂咧咧,天天跟人吵架,但也会在外面维护我名誉。

有一次,我去找大哥,几个老太太议论着,

“大学生为了钱出卖身体,跟混混纠缠不清。”“还不是想多要赔偿,要不能跟小郑哥哥妹妹!”

因为耳背,老太太们声音不小,刘姨从公园饮水处接了一盆冷水,直接泼在几个老太太身上,掐着腰,指着她们鼻子骂道:“龌龊玩意儿,你们就见不得别人清白,你们几个老太婆倒是把屁股别脸上,也得看看有没有糟老头子瞧得上,一脑子粪喷出来,臭不要脸!”

几个老太太想反抗,刘姨立刻吹响口哨,不一会儿大头跑过来,流着口水,懵懵懂懂看这几个人剑拔弩张。

“妈,可以玩她们吗?”大头眼神清澈发问。

刘姨吓一哆嗦,惊诧道:“你要干什么?”

大胖从怀里摸出一只小奶猫,愉快地说:“玩猫崽玩奶奶,一起玩呀!”

几个老太太赶紧摆手,让他还是玩猫崽就好。

老太太们散了,刘姨看见我在角落里,有些羞赧开口:“曼曼,以前刘姨不对,都是苦命人,要不谁在乎一毛两毛,为个空瓶子要死要活!”

说完她牵起大头一只手,母子俩背对我并排走在日光下,一个驼背一个痴肥,那条路不长,却让我心底泛起苦涩。

“是呀,都是苦命人!”我压下情绪,换上笑脸,去找大哥吃烧烤。

吃的正起劲,街边巷子里走出几个半大小子,拎着棒球棍从街头第一家店开始收保护费,不交就砸店,不怕有人报警,大不了拘留,可去举报的店家会迎来一批又一批砸店混子,他们人多,有些就是附近初中辍学青少年,都没成年,警察抓住教育完还得放回来,时间久了,店家干脆交上几百块保护费,图个清净。

一个月总有几天,小吃街热闹非凡。

几个半大小子收到我们在那家烧烤店,齐齐停下,走到小郑跟前,一齐鞠躬,“郑哥好。”

小郑斜了他们一眼:“滚吧,别死要钱,都不容易!”

半大小子们恭恭敬敬离开了。烧烤店老板马上跑过来道谢,说什么都要给免单。

小郑也没推辞,摆摆手让他去忙。

我仔细打量小郑:“大哥,你真是混混头子呀!”

小郑无所谓反问:“不然呢,你第一天知道吗?”

我点点头:“今天有实感了。”

小郑抓起一把肉串,专心撸串,我也赶紧往嘴里塞肉。

这日子,谁容易呢?我想了一下,眼神坚定盯着小郑。“不管你做什么,你是我哥!”

说完趁他愣神瞬间抓起他眼前羊肉串,大吃特吃。

小郑嫌弃地对我说“曼曼,不管你吃多少,以后多胖多丑,你都是我妹妹!”

我嘴里塞着肉,越嚼越香。口齿不清地说:“胖瘦美丑在吃面前,不足挂齿。”

吃饱喝足,我坐上最后一班公交回自己小公寓。

小郑开始往全国各地跑,那时候没流行安保公司,小郑做着类似古代镖局工作,帮人传递东西或者保护人身安全。

他银行卡就放在我手里,每次出门都有一大笔收入。

我以为这次去云南并没有不同,直到半夜他给我打电话,电话那边传来呼呼风声和哗哗雨声。

“曼曼,我接了个大活,如果大哥下个月没回来,老板会直接联系你,就算哥给你留嫁妆了。”小郑声音里带着一丝郑重。

“哥,别去,外公没了,你别离开我。求你,哥别去。”我在电话这边号啕大哭,一遍遍出声祈求。

不知道小郑什么时候挂断电话,我一个人坐在公寓地板上,有一种窒息感。如果小郑回不来,这个世界就没什么值得留恋了。

隔天我去刘姨那探望她和大头,刘姨掏出一封信。

我打开信,字迹潦草只有一行多,甚至还有错别字,是小郑留给我的。他偶尔会给我留信,说是学学文化人格调。

“曼曼,如果大哥走了,你第一个孩子(还子)可得跟哥姓,因为大哥最喜欢曼曼了,我们老郑家香火(灰)靠你了。”

我攥着信,怕这是最后一封,又不敢跟刘姨多说。

刘姨满是沟壑的面孔,那双眼睛浑浊不堪。她带着一丝犹豫,还是下决心开口:“曼曼,你是大学生,还年轻有前途,小郑三十多了,也没成家,我知道你们不般配,可小郑心思那么明显,你要是不考虑他就跟他说清楚。让他好歹娶个媳妇留个后。”

我沉默了,受到巨大冲击,“大哥喜欢我,男人对女人那种喜欢!”

浑浑噩噩离开刘姨家,下意识手里攥着信,我开始回忆这几年点点滴滴。

其实很多细节有迹可循,只是自己神经大条没往那方面想。

可能是我功利,根本不认可所谓爱情,只想嫁个有钱人,实现阶级跨越。并没把小郑放在另一半考虑范围。

可我明白我对任何人感情都不可能越过小郑!因为帮助、因为陪伴,也因为某个瞬间,或许自己也动过心。

夜里下起大雨,我把手机放在茶几上,期待小郑能来个电话,哪怕发一条信息。

一周两周,我睡不着,头发一把一把掉。

心里唯一念头是“只要大哥回来,妹妹也好,妻子也罢。只要活着,我愿意和小郑过一辈子!”

我去寺庙拜佛,去教堂听讲道,遇见算命摊子也会去问卜。

一个月过去了,校医给我开了两片安眠药,让我回去好好睡一觉。

我太久没睡,在学校晕倒,同学把我送到医务室输液,我感觉自己要崩溃了。

两个月过去了,我办理休学,准备去云南找小郑。

出发前去看刘姨,说了自己打算。

刘姨慌了,用枯槁双手扯着我袖口。

“曼曼,你别去南边,小郑回来了,就在第一人民医院。他受伤了,怕你担心,我现在带你去看他。”刘姨说完,就准备喊上大头,一起带我去医院。

我安抚握住刘姨双手,认真盯着她眼睛。郑重地说:“我自己去,我准备跟他求婚!”

刘姨愣住了,嘴唇微微抖动。“好,你快去!”显然,她还沉浸在震惊里。

我在医院门口小贩手里买了一束向日葵,主要卖花小贩手里没有红玫瑰,因为来医院都是探病,求爱的真不多。

病房里,小郑正跟几个年轻人吹嘘自己这一趟腥风血雨。

我轻轻叩门,他越过那几个人看见我,下意识遮住脸,反应了一下,又放下手,笑得特别灿烂。

“曼曼,哥这回牛大发了,准备跟哥几个开个安保公司,以后赚大钱送你大房子!”

我盯着他脸上厚厚一层纱布,裹得像个木乃伊。

“我看你是真牛,去做整容手术了吗?还是说你这趟活老板心善,看你太丑,帮帮你!”

我怒火冲天,说话也难听。几个年轻人特别敏锐,预感不妙,借口去买水溜了出去。

病房里就剩我们两个人,我把向日葵杵到小郑眼前:“我想嫁给你,你怎么想?”

小郑抬手对着自己那张裹满绷带的脸就是一巴掌。

“啊!”我们俩一起叫出声,我是吓到,他是疼了。

“曼曼,这个事咱们再商量,最晚明年,等大哥公司开起来,配得上你,哥绝对不含糊,到时候哥给你买钻戒,还有咱们女孩子不能太主动,要不男人就会嘚瑟。

他还苦口婆心上了。我一挑眉,问:“你现在嘚瑟了吗?”

他赶紧摇头否认,又忍不住好奇地说:“曼曼,大哥让你吓着了,没想到失联一趟你开窍了!我家曼曼除了吃肉赚钱对男女关系那是一点不感冒,你这怎么发现的?”

“你别管,反正以后你女朋友是我了!”我说着越想越气,居然失联两个月。

“你怎么伤的?去境外了?”我问。已经决定好好教训他一顿。

“我没去,你哭的我心特别慌,临时决定不去了。他们就把我一人扔山里了。我什么都没带,幸好遇见一个从境外逃回来的老板,他说那边有高薪骗局,多亏我家曼曼,要不我过去就回不来了!”他一边说一边瞄我。

老婆是比妹妹金贵,以前他对我可没那么小心翼翼。

我知道他当时听劝,就没那么气了。开始关心他:“你脸怎么弄的?”

“我和那个老板太饿,就捅了一个马蜂窝。”他有些不好意思,放低音量。

听完,我恨不得再甩他一巴掌。

“刘姨说你伤重,不敢告诉我,你受没受内伤?”我问。

小郑摇摇头,解释说:“刘姨特意让我别告诉你,说我这个人就这张脸能看!”

刘姨!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一番操作后,我和小郑算是要走到一起了。

我还是休学一年,照顾小郑也跟着他筹备他的安保公司,有那位老板支持,进展算很顺利。

小郑每天都带着那几个年轻人去参加搏击训练,经常鼻青脸肿回家。

他们是野路子不比专业人才,只能更努力提高自己。

时间转瞬即逝,一年后我复学考研,他送上钻戒求婚。

多年后,身边朋友都说我眼光好,抄底小郑这支潜力股。

现在他算是事业有成,而我们也有了一对双胞胎儿子。

明明是同卵双胞胎,几乎一摸一样的小脸蛋。老大是个小学霸,小小一个人儿,捧着画本看得津津有味。老二像个猴子,上蹿下跳,一刻不闲着,快上小学,连阿拉伯数字都学得颠三倒四。

每次辅导作业都是一半欣慰一半恼火。

小郑在家就会护孩子,一脸可怜兮兮给老二求情。“老婆,老二像我,你别气了,大不了咱们养着他。”

他说完,我更气了。

“我儿子成绩不好也必须优秀,用不着你养,你哪凉快哪待着!”我支走小郑,继续教育孩子。

一番鸡飞狗跳,我吵孩子闹,小郑劝完我还要去哄孩子。

这个家充满烟火,也充满幸福。

回忆过去,我或者小郑,就算刘姨和大头,我们活着,都不止有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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