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师傅是公司的司机。
位置在我对面,周五下班时总是提前两分钟敲我桌子,每每恍然大悟的关电脑,然后屁颠屁颠的跟他去车库。嗯,他的车可以把我“顺”到公交站,然后我可以比园区班车早半小时到家。
总少不了聊聊家常。他跟我讲,周五他小孩放学早的,他要回去做饭。
我问,你家人不做饭吗?
他说,我老婆不会做的。家里都是我做饭。冬天就更不用说了,她怕冷。
他曾是苏州著名酒楼得月楼的大厨,一手苏邦菜烧的风生水起。后来觉得做厨师无聊,就不做了,也是任性的很。家里有这样的一位大厨,自然没必要插手厨房的事,我十分羡慕他的家人。
我很少遇到四十多岁的大老爷们儿在我眼前畅想未来,我理解中那都是风花雪月的无知少年干的事儿。然而刘师傅就着话茬憧憬起来了:等我退休了,小孩也不用管,就每天拉着老婆溜达着去菜场买买菜做做饭,就当锻炼了。她洗洗干净我负责烧就好了嘛……
那天是双十一,刘师傅虐狗的手艺和他的厨艺有得一拼。
然后想起他以前跟我聊过的家常,整理一下之后,发现大冰有一句话说的特别对:你要相信,这世界上总有人在过着你想象中的生活。
刘师傅是苏州本地人,太太也是本地人,两边家族根系庞大,除苏州外,遍布美国、丹麦、意大利、新加坡等等。他把房子买在老妈家和丈母娘家中间,去两家的路程均不超过五分钟。小孩刚上高中,走读。他每天比老婆孩子早起半小时做好早餐,吃过后再优哉游哉送孩子去学校。晚上回家老母亲有时会做好饭,小孩9点钟下自习回到家他会准备好热腾腾的宵夜。周末一家人出去吃饭逛街。放假就带着孩子天南海北的游山玩水。日子规律又温暖。
他问我,小张你晚上回去怎么吃?
额……我不需要吃饭。哦,不是,我吃水果就够了。我减肥。
他一副真不理解你们小姑娘的表情。我赶紧补充我周末也会开火做点家常菜。突然有了种心酸的感觉。
我注意到他的副驾驶位置总会有一双女式平底鞋。他说车子平时都是他老婆在开,他一般周五开开。所以座位的位置、后视镜的角度都是他老婆的习惯,他也不调整,担心她老婆开的时候忘了调回去。前一阵子公司一女同事牵线大家组团买平底布鞋,一堆女人中他的一句“给我带一双,给我老婆在家穿”,几个未婚小姑娘顿时就羡慕的不行不行的。上周末他舅舅家表弟大婚,他早起过去帮忙,我问怎么不是一家人一块去。他说那么早过去又没他们什么事,等睡够了再去就行。
这就是传说中的“护妻狂魔”?
谈到小孩,他更是一脸幸福。他还问我,男孩子学什么专业好一点。他小孩才高一,还没有分文理科。人长得帅气,向来学校里遇到有什么节日活动,都是他去主持。他说将来想让孩子学习播音主持,但他又清楚他不会左右孩子的意愿,总归还是操心太早了。大学希望孩子在南京,学校也不错,离苏州不是很远,方便随时回家。至于再远一点,他打算送小孩出国留学,亲戚在美国,有照应,不必担心。
……
这世界上,真的有人在过我想象中的生活。
一家人住在一起,早出晚归,粗茶淡饭,昏黄灯光下一蔬一汤似乎就可以扫走白日里所有疲惫和委屈。说说笑笑,吵吵闹闹,家长里短,锅碗瓢盆。桔子树说,天堂太远,人间正好。
而今,我在千里之外的江南,怀念我大雪纷飞的家乡,和祖祖辈辈生活在那里的每一张容颜。在独在异乡为异客的时日,最不喜欢的就是钥匙插进门锁里触手的冰凉,和开门后面临的一团漆黑寂静。窗口挤进的昏黄,是别人家厨房和餐厅的光。孩子或哭或笑的声音隐约可闻,我,只是过客,不是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