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小七的刻骨铭心

         小七打电话给我的时候,刚陪老娘从单位走到小区前的巷子,老娘无可奈何的把我放走,连吆喝了三遍“早点回家”,从小七的声语调里能听的出来,应该又是那个碰她“死穴”的人吧。

         和小七认识的时间超过生命的一半长度,对一个二十岁的姑娘来说这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看,我有一个陪我从小学到大学的姐们儿,我们一早相约是彼此的伴娘、彼此孩子的干娘,彼此老了以后跳广场舞的舞伴……小七是个简简单单的姑娘,可我知道,她心里应该总空着一个地方。

       小七的“母后”是个“不爱红妆爱武装”的传奇,直到现在看见阿姨,我也是战战兢兢,小七从小接受的教导是,女孩子不要扭扭捏捏、千娇百态,利利索索的女孩子最招人喜欢。所以,在小七的前十八年,她一直是光脑门、马尾辫,粉黛这些词对那时的小七来说简直就像不明物种,据说,初中时,小七冬天的标准打扮是,黑棉袄配黑球鞋,绿袖套配红水杯,小七说,她一直以为她妈一手为她搭配的这套装束,才应该是所有女孩的标配。天呐,小七真是快没救了。

       小七的转变,推动者却也是她的“母后”,连小七自己也糊里糊涂的,她“伟大的母亲”当时是怎么想起来带着她去商场扫货的,出来时小七穿着一件粉色风衣,淡蓝色牛仔裤,手里还七七八八提着几个花花绿绿的袋子,小七说,当时她突然发现,原来走路时你身上会落下别人的眼光。

        月考之后我和小七告别了同桌之谊,小七坐在了门口正对着的“险要关头”,说是要前看得见成绩单,后看得见大标语,左看得见班第一,右看得见…,当时真是觉得小七要疯了,人受打击武艺高啊。

        故事的开头好像只能用奇葩两个字形容,小七有一特殊癖好,自习课爱吃干脆面,而且是捏碎了的那种,那天晚自习,小七刚吃了“一手掌”,右边就伸过来一支戳了她胳膊的笔,小七带着咀嚼的嘴和沾了调料的手扭过脸去,“分点儿吃吧,大晚上扛不住啊”。真是难以想象这个画面,一男一女来回倒着一包捏碎了的方便面的两个人,是怎么看对眼的。

        小七的异样来自她对年级篮球赛的突然关心,视班级活动为粪土的小七,非要拉着我去看比赛时,简直是出乎意料的惊讶,那一次我发现,小七的尖叫声绝对是“法宝”,危机时分当致命武器绝对没问题,只可惜只去看了三次我们班就败下阵来,也是那一天我发现,小七的眼睛里住进一个人,由于是决赛前的临门一脚,又是对方一分险胜,班里几个主力都愤闷流泪,班里人在一起安慰他们,小七把一包纸塞在他手里转身就走,我追上小七,她竟然在擦眼泪。现在想想一场篮球赛有什么好哭的,年轻的我们啊…后来小七告诉我,那天晚上他们打了电话,发了短信,安慰了酒精麻痹的他,而小七也从那时起把他种在了心里,却再也拔不出来…

       汐先生,是小七一度标记的备注名,小七说,这是一个她会永远期待的来电,但也是一个她再也不会拨出去的电话。自那次通话之后我会从离小七两排的地方,看见斜前方微微瞥过的脸颊和时不时戳过来的水笔,小七说,那时她每次晚上一洗头,汐先生的电话就会打过来,以至于到后来小七一个人在黑夜里孤寂时还会用这种方式,像输入个程序一般,期待着“回车”之后的电话。

     第一次从小七那里知道她和汐先生变成了“我们”,也是在一个像她约我的初冬,那天小七发来了文字中难以掩饰喜悦的短信,我回了两个字,真好。那时刚刚经历了文理分班,用小七的话说,从我知道有文理分科这档子事,我就没想过去理科班,可惜的是小七的如愿伴随着的是她和汐先生的分离,而留在原来班级的我却不小心变成了小七人生中一段故事的见证者。

       看过一篇文章的标题是:每个女孩儿生命中都有一个坏男孩。不幸的是,小七自己身上就发生了。小七说他们是保密的,后来我也发现,好像除了我以外,竟没有人以为小七和汐先生在一起,小七准备了一个本子每天给汐先生留一段文字,但小七写完了那一本才发现,汐先生连一拂尘灰也不曾留下,汐先生从不曾在每周仅有的课外活动约过小七,从不在晚自习下课后送小七回过宿舍,甚至,他或许根本不知道小七的生日,连他当时的QQ签名都还停留在对一个叫雪儿的怀念,小七在十八岁成人礼时为汐先生准备了一个月的礼盒,汐先生连一句谢谢都不曾留下…

       可是,小七记得的,只有她认为的那些刻骨铭心:汐先生要小七每天早上叫他起床,小七把每早第一个听见他的声音,当作最幸福的事;汐先生每次发给小七的短信,她都要看三遍才肯入睡;汐先生突然有一天中午约小七吃饭,小七说,他们并肩走在街上时,竟一时忘记了究竟身处何方;小七联系不上在外地上补习班的汐先生,就每隔半小时打一次电话,发一条短信,两天后才找到手机的汐先生,不知是震惊还是感动,逃课回来看阔别两个月的小七时,小七说,那天坐在汐先生的后座穿过这座城市时,头一次那么强烈的希望时间静止。

       小七把这些竟当作了所谓年少青春的全部,汐先生在没有知会小七半句实情时,就从这个学校这座城市消失了,小七每天早上睁眼再打得那个电话再没有一个睡眼朦胧的声音接起,小七时不时偷瞄的三楼,再没出现过那个让人脸红的身影,小七把头埋在语文课本后,不知道用掉了几抽纸巾。那时的小七不懂什么是爱,但她却在真真切切的爱着。

        高考完的那个暑假,从聚会间别人无意的话语中才知道,汐先生从一早就准备了去外地参加高考,而他走了就再没出现过…

        汐先生在QQ上跟小七说嗨的时候,小七正在忙着整理晚会的策划,这时的小七喜欢清新干练的服饰,本身就有身高优势的小七在人群里也显得很高挑,她也早也摆脱了马尾辫的诅咒,大波浪淡卷配一点点恰好的淡妆,眉宇间透着阳光和自信,嘴角稍稍上弯的和善,小七应该是个贤良淑德的美女子吧。小七说当时“滴滴滴”的QQ响起,她以为是小学妹向她确认细节,抬起头却是终于从灰色变成彩色头像下的两个字“在吗”…小七只是感觉整个人突然麻了,连室友一晚上的叽叽喳喳她也听不清了,原来,“好久不见”是出其不意的惊觉。小七的世界在空白了五分钟之后短短的回过去几个字,就像回复订阅邮件的“收到”一般没有半点儿涟漪,小七说,他们断断续续的来回几段话后,汐先生说要来小七的城市,然后小七再也没有回复。据说后来QQ又想起几次,小七却再没有理会。

       见到小七的时候她正望着窗外发呆,拥堵的车水马龙,步履急促的排排行人,小七刚从西安回来,轮廓中还略显疲惫,齐肩LOB卷发,颜色温润的纯唇色,微微上挑的“远山黛”,换了隐形的小七,眼睛里总像有一束光,小七说她讨厌美甲,但惟独喜欢两个指甲上的颜色,今天就用了以往的裸色,或许是连着几天的奔波,小七好像又消瘦了一些,她像是想用墨绿大衣外的红色围巾显示初冬的阴寒,却好似成了从哪里跳跃出的一团火焰。

       小七招呼我坐下,点了我们最爱的经典双拼,闲聊了几句近况,说起了很久以前的高中,说起来那段往事,就像小时候看过的长电影又在脑子里回放了一遍,小七说今天她在车站候车时就和那个曾经心心念念的人出其不意的相见,当时她正在看下一个活动的策划,突然有个人就停驻在她眼前,正巧目光相接之后,电话响起,小七一直在延续着通话时间,就连那边的办公室小孩儿都不止一次迟疑的问小七怎么了,挂了电话之后汐先生已经坐在了小七旁边,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广播响起,小七说“我先走了”,然后起身、拉开行李杆,转身,再无一言。

       小七说这些的时候很平静,再没了当初的激动,更不像汐先生刚消失了时的惶恐无措,像是在说微博上新火起来的段子,只是没有戳中笑点。不知道小七心底里是否像我看上去的这般平静,无数个时刻,小七设想过他们重逢的情景,要问他去了哪里,有什么天大的理由要不告而别,又为什么要回来。可经过时光冲刷之后,旧时光留给我们的只有两件事,回忆和向前看。

        小七的歌单里一直有刘若英的那首“我们没有在一起”,见过许多次小七闭着眼,塞着耳机单曲循环。或许一个女孩子的成长,总要遇见这样一个Mr.wrong,你们不会一生相伴,但他却在你破茧成蝶的关键时刻出现,带给你心动、情感,让你明白了崇拜另一个人的自豪感,让你相信这世界有一种奇妙的东西会让你甘之如饴,让你为了你们曾想过的未来变成越来越好的人,让你的生命像是照进了一束光。或许是以伤痛结尾,但拥有过就不曾遗憾,年少轻狂时,你的生命有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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