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当兵后悔两年,不当兵后悔一辈子,当初我来的时候,当然也存在这样的想法,让人绝望的,是到了部队以后才明白,这句话的真正含义,不是我平时理解的那样。当兵后悔两年的意思,其实是指在你当兵的两年里,每一天都在后悔。
前面说过,新兵连,几十个同年兵住在一起,但是没有矛盾,没有争吵,因为每天的训练,每天的理论学习,足够用掉你所有的精力和时间。没有功夫来和其他人划道道。我自己也有感受,一群各种各样性格的人集中在一起,然后给他们极大的压力,让他们被动的团结在一起,这,就是我所认为的新兵连的感情,或者说,这个时候的我们,很少会有自己的感情,战友间的感情都是下连以后培养的,我一直这么认为。
同一个新兵连的人,是见识过你最丑陋一面的人。你所有的歇斯底里,所有的悲愤无奈时的样子,如果遇人不淑,日后,这就是压倒你的最后那根稻草。我们不怕玩不到一起去,但是最怕的是明明性格脾气都排斥的两个人,被生生绑在一起过了三个月。
当我穿着沙衣,用劲了最后一分力气,终于,新兵下连考核结束了。此时,已经进入了十二月份,我们再也不用打着被理论的幌子偷偷的跑去晒衣场睡觉,我们,终于熬过了平时口中最苦最累的新兵连,我们开始期待未来的生活。
神圣的授衔仪式结束,我终于成为一名合格的军人,黑脸班长似乎也送了口气,他带的兵,熬出来了,悬了三个月的心也稍稍放下了。这个时候,精神上放松的我们,矛盾终于爆发了。
推迟十天下连,这十天发生的事情,比整个新兵连时期发生的事更出乎人的意料,先是第一天,同年兵林被送进了医院,腿部需要手术,原因是训练引起的,全排人在训练时,他发生了意外。晚上,我和小慷的矛盾爆发了,(就是前面我提到过的四川的兄弟,我们后来一直到现在,关系都是极好的)不知道为什么,当时的我们互相看不顺眼,根本无法调解,那天晚上,如果没有副班长按着,我们应该也不会有以后了吧,不过,即使如此,我和他已经不能听到对方讲的一句话,就互相反感到听见对方讲话就要炸的程度。第三件事,是一直值得我们所有同年兵之间吹嘘的事。就是在下连前的那个晚上,所有班长骨干开会去了,熄灯我们所有人都睡觉了,可能真的是因为三个月来精神压力很大的原因,那天是真的所有人都放空自己了,门被锁上,班长骨干半夜开完会回来,竟没能把我们叫醒给开门,最后,背着背包蹲在班长床边的我,是我对新兵连最后那个晚上的记忆。
整整三个月,有趣的事情太多太多,如果真的要讲,三天三夜也讲不完。那个时候我最喜欢坐在地上,抬头看天上的云,因为在我的家乡,没有见过如此美丽的景色。那里的天空是那样蓝,那里的云朵是那样矮。也许,这就是我当时最坚固的心理支柱。
一直到后来,我再也没有见过哪个连长为我亲自示范战术基础动作,再也没有班长,举着马扎带着我在水泥地上低姿匍匐,再也没有哪个领导,扛着红牛到投弹场去激励我。再也没有,像新兵连这样认清自己。
我想你们了,我想得不得了。现在,我太想再见到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