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时参加辩论赛,题目是“开卷是否有益?”,我们是正方,也就是“开卷一定有益”。开准备会时,我说咱们耍赖吧,这赖只要按我说的耍,我保证稳赢。
我的思路是不按套路走,上去就打破辩论赛那套一辩二辩自由辩总结辩各种辩的规则,从头到尾只问对方一个问题,你认不认可“万事万物都要一分为二地看”?对方必定是认可的,那就意味着开卷这件事也要一分为二地看。也就是说,不论看什么书,必定是既有好处也有坏处。坏处我不管,只要对方承认有好处,我们就赢了。
不过你知道的,这种主意在政治正确的大学官方活动上,必定不会被采用。但由此我掌握了这个两分法的大杀器,凡是遇到什么事说不过别人,就思辨,就二分,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有一天,我意识到一件事,“万事万物都要一分为二地看”,这句话也应该一分为二地看。我年轻的大脑和灵魂第一次找不到方向了。这还没完,后来我发现,“万事万物都要一分为二地看这句话也要一分为二地看”,这句话也应该一分为二地看,并且可以无限循环地看下去。这下惨了,我的大脑和灵魂不只是找不到方向,而是彻底溢出死机了。为了自己的身心健康,从此我把这个问题深埋心底笑对人生,深觉有这个bug垫着,不可能再有什么问题能难住我了。
直到读历史时被一本书上的一句话击倒:“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任何一个历史事件的所有真相。”刚开始我不信,怎么可能,一定有人知道的吧!再想想,我开始嘲笑自己的幼稚。当然是的,当然没人知道,即便你亲身参与了一件事,你也不可能知道其他参与者的所有言行。即便你亲眼看到了所有,你也不可能知道他们心中所思所想。更可怕的是,即便这件事就是你自己一个人做的,事实上你也不可能完全了解你身体里的那三个,自我、本我、超我。
换句话说,我看到的世界,是对客观世界的抽样;我对世界的认知,是对我看到世界的抽样;我对某件事的认知,是对我认知世界的抽样;我对某件事的表达,是对我认知某事的抽样;听我表达那个人对我的理解,是对我表达的抽样。
用大刘的逻辑,这是一个至少六维的体系,低维看到的东西只是高维事物在低维上的投影,但我们每天都是在一维上互相讨论问题。
不吵架才怪。
这世界上所有的吵架都分为两种:一是利益纷争;二是在一维上讨论问题。
利益这东西,是世界上最稀缺的东西,这里的稀缺是指经济学上的稀缺,也就是说,一个人得到,一定意味着有人失去,意思就是这事无解;而在低维上讨论高维才能解决的问题,这事你觉得会有解吗?
这是第二个bu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