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我去给老宋送文件,开着车出了大院沿着马路直往南走,车很少,道路中间修了花草圃,将南北二向的车分开,我左右拐了几个弯,到了村头,西边有一似圆水库,直径小二百米,中央架起座桥,水库南北横跨两个村庄,老宋庄在南面。
村头还有一小桥,在十几年前,还只是当地村民们用石头泥土墩成的土桥,如今也铺了水泥,两旁高矮植被都已枯黄无机,从树底下往上看,枝像一根根互牙交错的光秃钢筋。
要是春末夏初时会好些,有不同多种的绿色惺忪又懒惫地交映。
老宋不在村里住,他两口子经营着一个种植园,有两个大棚,这时节还植着草莓,年前的草莓还甜,过了年天暖和了之后就不行了,果实长的快红的快,里面的糖分来不及积淀。我不懂这个,是老宋跟我说的,原理可能与早产儿差不多。
我过了小桥继续顺着路往南走,没一会儿,有一石牌倚在路左侧,上面用红字写着‘捉凤山’,清清楚楚。左拐就看到了种植园,我将车停在院里。
我见到了老宋,他又憔悴了,脸上沟壑丛生。
他递给我一个马扎,我坐下拿出文件交给他,并告诉他最近都有什么通知,尤其是下周可能会来检查,得注意。他话少,只是点头。他屋子里乱遭,地上摊堆着各种蔬菜水果,用白色塑料袋装着,混乱无序,门外头还有几十斤白菜。
我问他:“后院那几棵杏树得剪枝子了吧?我看你剪了两棵。”
他说:“嗯,这两天剪剪。”
我用手往后指着说:“下面那个养殖场养了多少只羊?”
那边有个下坡,下去有个养殖场,是个老人常年经营。
他摇摇头说:“这我还真不知道。”
我点点头,说了声走了,起身出了门,他送我,还要送我几袋子白菜,我笑着谢绝了。他也笑了。上次他带我看他种的小野菜,深绿色,叶子跟花似的平铺在土里,名字叫‘甲齿’,我蹲下摸了摸,很硬。
我说:“新词。”
他笑着说:“老词。”
我摆手让他别送了,开着车走了。
北方的冬天是硬的,而太阳什么时候都是软的。
少年混沌沉默,中年洪流潜行,老年繁华死去。
我数了,有四十七只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