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名《袍泽》
瞄准,发射。
戏娘仅存的火箭弹敲掉了一个机枪点,轰轰隆隆,煞是壮烈。
然后他就倒了,倒得四仰八叉。
我很快便反应过来,丫为了方便瞄准,顾头不顾腚地扯了防毒面具。
我用手捂住他的口鼻,把他往回拖。我们居高临下而几无死角的射界,让日军的仰攻变得毫无指望。毒雾开始散去。目标开始变得清晰。我们开始对着目标用密集的火力施以报复性还击。
战斗结束,我们又丢下了四十多具尸体。
拖回来的戏娘一直处于昏迷之中。裸露的面部肌肤开始糜烂。几乎没有生命迹象的他以时不时的轻咳宣示着苟延残喘。丫没救了,我们都明白。
清晨,戏娘安静地走了,走得没有一丝声响,显得很平静。
我们用他的铺盖把他的尸体盖上了,我们现在没精力去埋我们曾经的袍泽。
精疲力竭,遍体鳞伤。这是我们中大多数人现时的生存状态。
赤色分子中的一员也死了,那个高个健壮机枪手。他在毒雾中被摸过来的日兵割了喉咙。
我们悲伤着,仰头望天,只觉得远得发慌,低头看地,只觉得近得晕眩。
余亦飞凑了过来,我推了他一把,尽管这样做不厚道。
余亦飞:“逃命,有话对你说。”
我:“别他妈叫我逃命。”
我起身走开,他却像狗皮膏药一样死贴着我。
我:“有话说,有屁放。”
余亦飞:“这波来的鬼子,和上波来的是同一批。”
我转头,看他,表情诚恳得很,不似撒谎。
他接着解释:“这,有个瘸腿的鬼子。年青人,少年。那种很苍老的年轻。”
我:“然后呢?”
余亦飞:“死啦,倒在我枪口下。就在昨天。我发誓我最少看见他三回。他身上挂了十几处彩,可还活着,直到昨天。”
我:“一个人不能说明什么。”
余亦飞:“还有很多。我想告诉你的是,也许……我们杀的并没有那么多。”
我:“没这可能。”
余亦飞:“日军无论从医疗水平还是器械上领先我们几十年。我相信这有可能。”
我:“操。”
余亦飞:“我的提议是,明天,咱俩,像你先前说的那样,摸到日军那边看看。”
我:“……”
我决心再去找岳鹏卿谈谈。我们不能再这样耗下去。假如余亦飞所言不虚,那我们必须尽快行动,至少不能坐以待毙。
岳鹏卿塌了,他的架子塌了,精神塌了,眼神直勾勾的戳着地面,即便依旧是站着,但背是弯的,微微佝偻着,把整个身子站成一根面条,看着很颓丧。一切的一切都来自于他手上紧紧捏着的一纸电文。
“师部要求,再守五天。”
他在沮丧,我不安慰,更不同情。只是冲上去抢过电文,扯个粉碎。
于是他看着我,长久没合眼的眼睛红肿着,眼神既沮丧又疯狂。
“现在不是沮丧的时候。”我说。
“他们用了毒气,鬼晓得他们会再用什么。”
“我有个办法。”
他聋了,权当没听见我说话。杵在那儿继续哀伤。
我恨恨地踹了他一脚,他软趴趴的往前一挺,一声不吭的接了,没再踹回来,更没团座的架势。
我又扇了他一耳光,出乎意料而又理所应当的,他没还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