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反射弧好像很长很长,长到故事已经结束了很久,我才突然想起还没有好好告别。
故事是从2020年的8月31日开始的。
为期七天的军训和我的经期完美重合,还记得在操场上,头顶是灼人的烈日,周遭是35摄氏度的空气,我的肚子上贴着一张暖宝宝。每天晚自习结束查完寝,十点半的我挪着步子爬上五楼的宿舍,总要呆坐在床上十几分钟放空自己,然后才开始洗漱睡觉。除了开学第一天实在太累而爆哭了十分钟外,此后我再也没有因为累而哭过,包括后来因为没有及时入手电动车而把脚上磨出了一个血泡我瘸着腿走了一个星期的时候。军训最后汇演比赛的那天晚上,我给自己写了一句话:我想变成一棵参天大树。
年轻人刚入职场,周遭除了观望和期待,还有不被信任。现在的高中生太有个性,你体验过那种明明你是班主任你在开班会,底下的学生却都以挑衅的目光审视你吗?我从不知道怎么跟他们沟通,沟通的时候很没有底气和自信,到后来可以拿捏学生的心理,天知道我和他们进行了多少次心理斗争。原来生活大部分时候就是,你不得不逼自己一把。生活的另一部分就是,你必须逼自己一把。
2020年的冬天,临沂市60年来最冷的一个冬天,也是我度过的最难的一个冬天。临沂的冬风会钻人,不管我穿的多厚,还是会被低温刺透。我无比怀念曲阜,冬天不怎么下雪却经常下雨的曲阜。早上五点半,我挣扎着从被窝爬起来,用凉水洗刷后,离开没有暖气的宿舍,一路上都在盘算着下辈子一定要做北极熊,天天冬眠的那种。晨月低垂,星星不语,我和水池的金鱼都盼望黎明后的春天。
12月,校元旦晚会和期末考试一起来了。对于12月,我的记忆里好像都是熬夜加班。赶紧写完晚会主持词的信念让我战胜了对黑夜的恐惧,有一段时间我特别热衷于凌晨两点加完班后,去打卡机前打个卡。“武雨晴,辛苦了。”钉钉机器人的声音让我颇感欣慰:真不错,有人比我还晚。路上残雪未消,和枯叶一起在我脚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吹灭读书灯,一身都是月。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有一瞬间我好像突然理解了《送东阳马生序》里的那句,“天大寒,砚冰坚,手指不可屈伸,弗之怠。”弗之怠,弗之怠,时间如流水,可我丝毫不敢倦怠。
忘了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和小六班形成了越来越和谐的默契。大概是元旦晚会前的一次班会,压力让我喘不过气,在班会上没忍住哭了,也可能是元旦前我用了整整一个星期的时间给班里56个学生每人手写了一张贺卡开始。我们是师生,更是战友。他们住学生宿舍,我住服务楼宿舍(还是五楼);他们一两周都不能回家,我一周只有周六才回趟家吃个饭;他们想吃肉,我也想......期末考试前一天,我看着后边黑板上每个人的心愿贴,对他们说,尽吾志也,可以无悔矣。寒假之后过了很久,有一天班长王成对我说:“老师,我真的没想到期末考试咱们班竟然是年级第一。” “是的,我也没想到,但是确实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2016年,我高三毕业。暑假里我回一中找了趟我的语文老师高建平老师。高考发挥失常,我在要不要回去复读之间摇摆不定。高老师对我说,“但行好事,莫问前程。”这句话我一直记了五年。
我的为期一整年的班主任生活暂时结束了。我见过这里四季中所有的日出和日落,辉煌的、冷清的。我见过日暮孤鸿远,我也见过夕阳山外山。我很感谢这个被群山环抱的孤岛,他以博大的胸襟包容了我,以艰苦的岁月磨砺了我,让我拥有了一段心无旁骛、全力以赴、冷冷清清又风风火火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