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憾与痛苦中,也能开出美——观《海街日记》

我将一而再、再而三的死去,从而了解生是无穷无尽的。
                   ——泰戈尔《飞鸟集》

五月,梅雨过后,青梅落蒂,紧接热浪与蝉鸣,夏天正式宣告来临!前几天第一次尝试酿了青梅酒。先生不解,说我没事找事!我却不以为然,生活的乐趣就在这尝试与坚持中萌芽,等到长成参天大树,我便闭眼在绿茵下自得其乐。不想,恰好欣赏了是枝裕和先生导演的《海街日记》,初夏的临海小镇,十年的陈酿梅酒,牵出了一个平凡又非凡的美丽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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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开头,临海古都镰仓,顺山而成的小镇,在灰、白、墨绿的色调中铺开,稥田家三姐妹参加14年未见父亲的葬礼!由于父亲爱上小三重组家庭,母亲深受打击也离开孩子们远走他乡,对“父亲”的概念几乎不知为何!二姐佳乃,三妹千佳神情漠然,大姐幸冷静而稳重,对父亲的抛弃心怀怨恨,本执意不来参加葬礼却还是最后一分钟出现,彬彬有礼的与继母、继妹浅野铃招呼寒暄。一个女孩独自长大,且对妹妹们照顾周全,即便镜头已处理得十分克制与冷静,饰演大姐幸的绫濑遥将这份隐忍演绎得使人心疼不已!继妹小铃的懂事、早熟、沉默被同样成熟敏锐的幸看在眼里。第二天三姐妹离开,在月台边,幸主动邀请小铃搬到镰仓古屋一起住!小铃吃惊几秒,但马上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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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同父异母的四个姐妹在镰仓开展起不同寻常的同居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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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1:传承与坚守

日式庭院,绿意盎然,绣球花开得热烈,白色、紫色、蓝色,深深浅浅一团团簇拥着,就像密不可分的姊妹。四人闲坐老屋走廊,脚边,摆着姥姥去世前就酿好的青梅酒,十年等待,芬芳醇郁,闪烁着晶莹剔透的琥珀色!老式风扇嗡嗡的吹着,夏蝉叫嚣厉害,幸带着姐妹三人一边摘青梅,一边酿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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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乃:“这颗梅树是姥爷在姥姥生母亲的时候种下的。”

小铃:“已经55年了呀?!”

千佳:“姥姥在世的时候树结的果子比现在多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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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在父亲办头七回到家中,对自己当年抛弃孩子们十分愧疚,但性子倔强的幸始终无法原谅母亲,总是大吵。母亲也无奈每次匆匆离去。一日,正好休息日的幸撞见准备偷偷放下给孩子们礼物就走的母亲,终于不忍。母女二人去给姥姥扫墓,梅雨中的镰仓,氤氲温润,湿漉漉的石板路边是参天的古树,两把奶油色的小伞缓缓的移动。幸默默看着在姥姥面前忏悔的母亲。不知不觉到了离别的月台,突然记起什么似的幸飞奔回家,从地窖里寻出那瓶姥姥酿的青梅酒,将最后小半瓶倒出,一口气又跑回月台,小心翼翼的将礼物递给母亲。母亲拿着那瓶酒,在阳光下端详那迷人的琥珀色,若有所失的微笑:“真使人怀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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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妹妹佳乃的质疑:“我们不可能总在一起,总有一天要离开,难道住在一起就幸福了吗?”生性怕麻烦的姨姥姥心疼幸的辛苦:“酿酒这么复杂的事情,为什么每年都要做?”幸始终微笑着,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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倔强的长女幸就是这么执着的坚守,传承着这个“家”!姥姥教的每一道菜,为孩子们做的和服,妹妹们每一年的成长印记,甚至那个岌岌可危的老屋都被她视若珍宝,或许是破碎的家庭使她早早承担了一切,或许是太渴望保留姥姥带给她的温暖,这些保留与坚持,这份爱,被幸传承下来,才使妹妹们尽可能无忧无虑的成长,即使妹妹并不理解,觉得大姐就是死板倔强!当妹妹们一边笑一边埋在姥姥的和服里使劲嗅其味道,拥有那份豁达的快乐时,我看到的是一个伟大的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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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2: 精致与诗意

这部电影无疑使我经历了一场生活美学洗礼!每一帧都拥有美到极致的画面(多为俯拍):如初恋般美好的樱花大道,粉色花瓣随风吹落,铺满整条回家的路;也有热情炫目的红枫林,在自行车清脆的铃铃声中,载满了少男少女们的笑声与梦;还有蔚蓝的大海与洁白的沙滩,烦恼的时候去就去听听海浪吧!小而美的木质和式建筑,精致的庭院,其实拥有中国唐代建筑开放式的格局,古朴的门帘、油纸糊的窗却也是精选的图案、竹编榻榻米,粗陶餐具,从细节看出这个家过得虽简朴,但精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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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象最深是,镰仓纳凉烟火大会一年一度开展,少男少女们要穿着传统和服(浴衣),打扮漂亮参加。幸想让15岁的小铃好好感受这次盛会的美丽,把自己的和服送给她,白色底子上印着海浪般的线条与花朵,清雅脱俗!小铃穿着它,成为了当天最美的女孩。孩子们登上轮船,在黑夜中看到突然绽放的烟火,同时又印照在浮动的海面上,“真的很美啊!”赞叹声连绵不绝。小铃参加完烟火大会回到家中,发现姐姐们也穿上了和服,幸提议,大家也一起到院子里放花火庆祝。于是,四个好姐妹精心装扮,在自家的庭院里点燃了花火,虽不如盛会的烟花光芒四射,但那微弱的小小火花不知为何,燃烧的格外有力量,也格外美丽!女孩们就这样笑着,闹着,沉浸在自己的烟火大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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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的矛盾与痛苦、平淡与遗憾总是无时无刻不伴随一生,但是,能拥有怎样的生活却是我们能选择的。香田四姐妹对待生活的精致、诗意的追求始终没有改变,它使疲惫生活生出梦想,使陌生世界充满温暖。越是在愈来愈快,快到几乎什么都抓不住的时代,这些精致就越珍贵,任窗外世事纷扰,事过境迁,我只静静经营好自己这一块梦田,开属于自己的那朵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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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近尾声,眼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湿润,那美好的风景,樱花、枫林、海浪、古树,鼎沸的足球场和热气腾腾的海猫食堂……那久久萦绕的声音:电车的鸣笛、蟋蟀、哗哗的梅雨、林间的风、中学男孩与女孩们的大笑、风铃被风吹动叮咚声、葬礼上超度的诵经声……还有最美的,人类的温度,都使我陶醉其中。导演用行云流水般的叙述功底为我们带来了一个深刻的人生哲理:世间最美的东西,大概是在痛苦、矛盾、遗憾的人生中活出美吧,这“四两拨千斤”的效果真是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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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尾,小铃和幸跑到山顶,将自己对父亲与母亲的埋怨,对着山谷与大海尽情呐喊,含泪拥抱,终于释怀!经历过一轮又一轮的“死”的挣扎,明白生才是无穷无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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