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住在北方的一个小城镇上,每到过年前,父亲都会骑着他那辆28黑色凤凰自行车,带着我和哥哥到距离10公里外专卖鞭炮的集市买炮。只记得父亲七扭八歪地骑过很多狭小的胡同后,来到一片开阔的土地。地上立着几个由竹片搭建的台子,一些人在上面卖力吆喝着,台下聚集着不少人围观。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火药味,更不时有噼里啪啦的炮声此起彼伏。原来,那些吆喝的人都在拼尽全力售卖自家的“土炮”,实在热闹极了。
“土炮”的品种虽是大家都熟悉的小鞭、二踢脚、窜天猴,但因为是自制的,所以样子真有些五花八门。卖家们扯着嗓子叫卖自家的鞭炮声音响、质量好,当有买家上前询问时,卖家会殷勤地拿出他家鞭炮进行演示。这时候,我往往都会躲到远一点却能看到的地方,将耳朵紧紧捂上后饶有兴趣地看热闹。印象深刻的是一种窜天猴,杆子是用农村闲置的麦秸杆制成,看上去粗粗笨笨又高高大大,杆子顶头绑着挺大的火药筒。只见那老板用戴着厚厚的黑乎乎手套的手,从立在地上的一堆窜天猴中抽出一根,用香烟或香点燃炮引子,手一松炮就嗖的一下蹿上天,围观的一众人等都随着鞭炮而仰起头,只见随着炮筒炸开,接连发出两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感觉脚下的地似乎都要被炸开来,实在太响了!真不知道他们在炮筒里放了多少火药。众人会评论说这家的炮响或是不响,蹿的高或是不高,决定买或是不买。当然,最有趣是,听完第一声“嘭”后,众人仰头等待多时,却迟迟等不来第二声,类似于不知道第二只靴子何时落下的心情,于是便会纷纷议论说这家的炮不好云云,老板只好连声不迭地解释说是意外,连忙再找一支来试验,煞是有趣。
跟随着父亲和哥哥在各个摊前边逛、边躲、边听、边看,到最后也是眼花缭乱。往往都是在看着质量相对安全,做工相对细致的摊位上,每个种类都买上些,图的也就是个热闹。装着两千或是五千响长鞭的大袋子通常都会挂在父亲自行车的车头,那些有着细长杆子的土窜天猴则会扎成一捆,由坐在后座的哥哥负责抱着。坐在自行车前梁上的我,通常都会拿着回来路上买的彩色纸风车,让五彩的页片随风忽快忽慢地转动,听着风车上的哨子发出的“咻咻”声。在那个寒冬腊月的北方,却仿佛沐浴在和煦的春风里,被快乐和温暖紧紧包围着。
父母忙着为过年做准备时,和哥哥一起放鞭炮成了我主要的活动。那时候的孩子,都会把买来的50响或100响小鞭拆成一个个的小炮,装在盒子中到屋外去放,哥哥都会将炮引子长的分给我,自己留下短的。哥哥这样的男孩,胆子都比较大,他们会将小炮拿在手中直接点燃后,随手扔出去。但对于我这样胆小的女孩,就复杂多了。一般要先发掘一个恰好能确保一个小炮稳在里面不会掉或是倒下的砖缝,将小炮妥妥安置好后,用长长的点炮香将炮引子点燃,迅速退后几步,等待小炮“噼啪”爆炸的那一刻。之后再继续放、继续点、继续等,每一次微弱的响声都在心中燃起小小的快乐。即便脸冻得通红,手冻得僵硬,像冰棍一般回到家,依然会满心欢喜地跟父母分享那些“惊心动魄”、“出其不意”的时刻。
传说中的放鞭炮是为了驱赶年兽,而这些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却形成最难忘的年的记忆,在心底深处珍藏,像陈年的老酒一打开便醇香四溢。我会怀揣这份美好,与家人共度每一个温馨团圆年,即便放鞭炮已经不被允许,但所有与家人相聚的时光里,都会烙印下属于我们独特的年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