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他和我交往了整整两个月零三天。他提出分手,距离现在已经五天了。
二
他不是和我谈恋爱时间最长的男孩子,也不是让我一见倾心的男生,更没有像其他男孩子那样会哄女孩儿开心。
他没有俊朗的五官,没有强健高大的身材。家里条件也不是很好,妈妈瘫痪在床,需要爸爸每时每刻的悉心照料。
他没有固定的工作,但是他工作的机会却总是络绎不绝。在他那个行业,他是一个勤奋,敬业的佼佼者,于是很多公司有活儿的时候都会第一时刻想到他。
他工作从不惜力,不偷奸耍滑,也从不先和对方讲好价钱再开工。他总是拿作品说话。这样的行事风格,让他永远很忙碌,自然永远不缺钱赚,大多数的合作伙伴最后都和他成了长久的朋友,当然也有一小部分赖账的公司,总是找各种理由拖欠薪水,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但他并不很生气,只是不再来往了而已。
朋友有求于他的时候,他从不懂的拒绝别人,即使是晚上十点钟打电话找他帮忙,他也会坐最后一班公交赶过去帮忙,忙完了自己再打出租回到他租的那个阴冷的小屋。
三
我们是在工作时候相识的。我姑且称他铭君吧!
那天公司的电子屏突然不显示了,我赶忙联系维修的商家。电话中他的声音很轻柔简短,说自己马上就到,叫我不要担心。听到电话里传来的呼呼风响,几乎掩盖住了他断断续续的的说话声,我就想他一定正在户外忙吧。
放下电话,不到半个小时他就风尘仆仆的赶来了。看到他灰头土脸的样子,一身灰蓝色的工作服显得既脏又旧。我随口问了一句:“你是刚忙完上一家吗?歇一会儿吧!在室外干活冻坏了吧?”
铭君好腼腆,他的两只手拘束的交叉着,手冻的又红又肿,他憨憨的脸庞不自然地挤出一丝笑:“没事!我看了一下,问题不大,很快我就会修好的。”
我对他的好感就这样产生了。我和他没话找话的攀谈起来。他的话极少,从未见过像他这样和女孩子说话会紧张无措的男孩子。
铭君果然是这个专业里的一把好手,不到十五分钟就把问题搞定了。我在他准备离开的那一刻,已经知道了他许多信息:铭君比我大两岁,还是单身,大学和我是同一个学校。
四
我们都不再年轻,都已经过了三十岁。我看上他,决意要和他谈恋爱,就是因为他与我之前谈过的男孩子都不相同。
铭君没有任何优势。按现在的说法,没车没房没存款,老妈还瘫痪在床,需要人来伺候。我交往过的任何一个男人在经济上都比他好一大截。但我不是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了,还痴迷于金钱,豪车,大房子。我要的是能对我一心一意的好。换言之,我可以自己挣钱养活自己,我需要两个人可以相互扶持过一辈子的那种憨厚男人,而不是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在和铭君交往的两个月里,他和我看过九场电影。我是个非常享受影院时光的女孩子,每次有我喜欢的新片放映,我都会省下钱来看电影。他知道了我的这个爱好,从来都会主动问我下个星期想看什么电影,然后提前在网上买好票。工作忙完后就在我公司旁的肯德基里等我。看到我下班出来,赶忙大步走出来朝我使劲的挥手,傻傻的笑,一点儿也不帅气,但很可爱窝心。
进影院之后,铭君问我想吃点什么?
我想了想说:“算了吧!给你省点钱吧!要不我请你?”
“小看我,我虽然挣得不多,但请你吃东西的钱还是有的。”于是,他径直去了影院旁的小食部,买了大份的爆米花和两杯热热的奶茶。
和铭君坐在一起看电影的感觉好极了。他长得有点儿胖,我就这样把头靠在他肉肉的身上,既温暖又舒服。他紧紧的搂着我,我就边看电影边玩他粗糙暖和的大手,看着他傻呵呵的笑,我心里升腾起无限的温暖。要是永远这样该有多好!
五
自从和他谈恋爱之后,我就再也不是寂寞一个人了。有了高兴的事可以和他分享,遇到让人窝火的事也可以肆无忌惮的朝他发脾气。因为铭君说过,你就把我当成垃圾桶好了,不高兴了可以随时向我倾诉,我不会生气。他说到做到,真的从未生过气,最多不过是沉默不语罢了。
铭君的性情实在是太好了,好到我怀疑他是不是很懦弱。有一次在他送我回家的路上,我试探的问他道:“天这么黑了!要是突然有强盗出来怎么办?”
他想了一下:“那当然是让你先赶快跑掉。我还可以抵挡一会儿。”
我不甘心,接着又问:“要是人家拿着刀啊什么的,你不怕吗?”
“当然怕了!”他用一只手搂紧了我的身子,语气明显变得强硬了许多:“但你是我的女朋友,无论如何我不能让他们伤害到你。放心!我不是胆小鬼!”
他还是憨憨的笑,但说话的语气明显和平时不一样了。那个时刻,我觉得他就是我一直以来苦苦找寻的那种暖男,可以把自己安心全部交付的那种男人!
六
我有很多坏毛病。脾气不好是一个,喜欢购物又是一个。
有一次,我在逛街时看中了一件淡橘色的毛呢外套,一问价钱,吓了一大跳,居然要一千块大洋!又不是大衣,只是短外套而已,况且也不是百分百羊毛的料子。我连试都没试,拉着他就跑了。
铭君在回去的路上问我:“你真的想要吗?”
“太贵了!”
“确实有点儿贵!”铭君迎合道。
我心里顿时不舒服起来。心下想:我可以说贵,你作为男朋友怎么也能说贵?你就算是哄我开心,让我高兴,也应该说,只要你喜欢,我们就买下来。
我开始默不作声起来。两个人在默默的穿过了一条街之后,铭君突然说:“我过年要置办新衣的。预算一般是一千块左右。可以先赞助你五百块买那件衣服。我觉得你还是喜欢的,就是确实太贵了,漫天要价!”
“那你呢?”他的话虽然不很顺耳,但居然把过年买衣服的预算轻易就减掉了一半,就为了买我也认为不值得的那件衣服。
“只剩五百块钱,可以买什么呢?”
“我可以从网上买呀!网上很便宜的。男人有的穿就可以了!”
我默默的使劲揽住了他的胳膊,头顺势靠在了他的肩膀上。他侧过身来,把我羽绒服的帽子顺势扣在我的脑袋上,紧紧握着我的手说:“冷吧?下次把手套戴上!”
真是不解风情?这都哪儿跟哪儿呀!可是我的鼻子还是酸了。
七
我忘了说最重要的一件事,谈恋爱是我提出来的。因为在我这个年龄,我已经非常清楚自己需要什么,我要接地气的善良男人,可以白头到老的男人,而不是只可以给我物质,心却可以同时交付于其他女人们的身上。所以我先下手为强了!
铭君当时犹豫了好几天,最后在我的不断催促下,他才弱弱的回了一句:“那我们就先谈着看看吧!”
也许这是铭君唯一的缺点,也是致命的缺点:遇事犹豫不决,水瓶座是这样的性格吗?我以前只知道天秤座是这样的,遇事难以下决断。
八
快两个月的时候,铭君回了趟县里的父母家。回来后,他第一次破天荒的主动约我,地点还是在肯德基。他在电话中的语调是低沉的,是我认识他以来声音最有磁性的一次,唯一的一次。
他居然是来和我谈分手的。
他还是那么殷勤,忙着为我点汉堡薯条饮料。还是热热的奶茶。确实,冬天不适合喝冰冷的可乐,尤其是女孩子。
我什么都吃不下去,我一直在问:“为什么?我哪里做错了吗?”
铭君支支吾吾了老半天,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我给不了你好的生活。”
待他吭哧完,我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大吃大喝起来。一边吃还一边口齿不清的说:“我能养活自己,你不用担心!房子我们一起努力!”
“可我妈不大同意。”
“为什么?”我差点儿噎着。
“她瘫痪了,她觉得你不是能吃苦照顾别人的那种人。她要我在县城里找一个老实本分的。”
九
铭君终于在分手这件事上,证明了他不是天秤座。他确实是水瓶座,最适合做男友的星座。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傻乎乎的笑着:“别哭!我还是你最好的朋友,你有一切事情随时可以来找我。”
“我们还可以一起看电影。生气的时候你还可以把我当成垃圾桶……”
我狠狠地盯着他,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