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猫,曾经我没有名字。
现在的我,被人们叫做“大白”。你也许会以为我是一只白毛猫,但我全身除了眼睛都是黑色的。关于我名字的来源,说起来是一个偶然,故事很长,只能以后再告诉你。
我刚满5周岁,出生时的记忆早已模糊。
恍恍惚惚地记得,那是一个深秋,睁开眼的那一刻我感受到了寒风吹拂。我的妈妈是橘黄色的猫,据此推测,从未谋面的爸爸应该和我一样是纯黑的。除非,就像人类口中所说的那样,我是一只“基因变异”的猫。
生命最初的时光充满了欢乐,我被妈妈藏在一个隐蔽的地方。每一天,除了喂奶之外,她还会叼着各种各样的食物回来。我不知道那些食物都是什么,只顾照单全收,后来我慢慢知道,那些食物里有各式人类制作的猫粮,还有各类动物的肉。
渐渐,妈妈带着我一起出去找食物,我们生活的地方有一个湖,人类把它叫做“未名湖”。给所有东西取名字,这就是人类最喜欢做的事,没有名字也得硬凑一个。外出觅食也是我和人类正式接触的开始。
那是一个傍晚,妈妈第一次带我跨入了人的境地。虽然在余后的猫生,我一次又一次意识到,这个世界上没有一寸土地不被人类占有,如果有,那也是他们抛弃不要的,或者慷慨地赠与动物所有的。
那便是人,是我出生后见到的体型最大的生物。他们真是怪物,两条腿走路,脸上没有毛,全身都被奇怪的东西包裹着。后来我知道,人类把它叫做“衣服”。
“快来看,这里有一只小黑猫。”
“啊!好可爱啊!”
人类此刻发出的声音十分刺耳,那时的我没有意识到,这将是我一辈子都需要不停忍受的噪音。
他们朝着我和妈妈的方向走过来,我下意识地躲开了,但妈妈好像泰然自若的样子。她只是抬头看着人类。这时候,有一个人从他的包里拿出了一些猫粮,丢在我和妈妈的面前,妈妈开始愉快地吃了起来。我将信将疑,很快也加入了她。
天呐,为什么我的猫生这么幸福!食物的获取是如此地容易,这给我带来一种错觉,我的一辈子会顺风顺水,无忧无虑。不曾想,生命的第一次打击悄无声息地降临了。
这里是人类所说的北方地区。到了冬天,寒风肆虐。刚出生的我毛还不够厚实,所以在冷风中总是瑟瑟发抖。我只好重回婴儿时候,躺在家中等母亲把吃食带回来。可是她再也没回来。
一整个晚上,我都在期盼着她的归来。到了清晨,我的肚子饿瘪了,再也等不住了。我的脚步飘飘的,照着妈妈最开始带我走过的路,怀着能够找到她的期望,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意识到自己危险的境地。前路漫漫,而回家的路早就不见踪影。以前有妈妈带路,我只管跟着走就是了,现在独自前行,不出意外只能落入迷路的下场。
绝望之际,我的耳边又响起了熟悉的人类噪音。
“看,这里有只猫。”
天知道,曾经无法忍受的事物,此刻竟如此美妙。
“他还是全黑的,这么小一只,好可爱啊!”
“走吧,快要上课了。”
“你先等一下,我拍张照片再走。”
于是他拿起了一个被人类叫做“手机”的东西,对着我晃了几下。他只顾看着屏幕,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我喵喵地叫了两下,他们也不回头,飞快地消失了。
流浪的路上,我还不时地碰见其他的猫。每当我鼓起勇气想同他们打招呼之时,他们总是用猫视眈眈的眼神看着我,吓得我不得不赶紧退去。
我的神志已经恍惚,强靠着最后一点力气踱步。那时的我还不知道死是什么,只是心中渐渐升腾起一种本能的恐惧。
快来人啊,只要是个人就行,不管是什么人。
我会有这样的想法,完全是因为上次被人喂吃食时候的记忆太过深刻。偏偏这一刻我什么也吃不到,记忆中的美味却在脑中回环往复。
隐隐地感受到,身边似乎有人类出没。我转过身去,和一个人类四目相对。我很确信他正盯着我看,于是不顾一切大声呼救:“喵~!喵~!”
他就是我未来的主人。
主人把我抓了起来,捧在手中端详了一会儿,然后放进了他的书包里。
书包里黑黑的,什么也看不见,但确实比暴露在外面要暖和一些。我原本以为自己会挣扎,结果只是略微有些忐忑地躺着。兴许是饿极了没有力气,抑或是对他的信任。
不知道多久以后,我被带到了一个被人类称作“宿舍”的房间里。
房间里十分暖和,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温暖。后来我知道,人类用一个叫做“暖气”的东西提高房间内的温度。
在这个房间里,除了主人,还住着另外三个人。他们都是大学生。后来,通过他们的谈话,我了解到,他们是北京大学的学生。人类把他们当作天之骄子,我不知道这是他们自封的还是别人真心实意的夸赞。
尽管如此,大学生和猫真的没什么区别。我一直想,假如我降生为人,一定要做一个大学生。
他们除了吃饭,就是在电脑前打游戏,打累了便呼呼大睡。像这样总能睡觉的活计,连我们猫族也完全可以胜任的。即便这样,我还总是看到学生们在抱怨,没有比学习更痛苦的事情。他们最喜欢在社交媒体上发泄一通不满:“学习实在太累了,作业实在太多了。”
这样矛盾又可笑的事情还有很多哩,怕是一天一夜也说不完。
“兄弟们,你们看我带什么回来了!”
“是炒面吗?我刚起床什么也没吃。”
“不是,你们看。”
我正在担心他们是否会接纳我,当那熟悉的噪声想起来时,我的心瞬间落地了。
“这也太可爱了吧!”
“这么小一只,你要放在宿舍里养吗,会不会养不活?”
主人拿了一些牛奶给我喝,我疯了似的把一碗牛奶迅速舔干净了。啊,不用挨饿受冻的感觉实在太舒服了!
喝完牛奶后我才发现,他们四个人齐刷刷地看着我,每个人都拿着手机对准我拍啊拍的。这又是我无法理解的一种人类的行为。我实在搞不明白手机有什么魔力,让人类不论走到哪里都带着它。
更让猫不解的是,他们喜欢拍下一切他们认为有趣的事情。
我本以为人类的记忆不像猫一样好,所以要把各种事物用手机记录下来。后来我发现,他们拍照片是为了发在一个叫做朋友圈的地方。微信好友的点赞能给他们带来莫大的快感。
不过,从那之后,他们便不再浏览曾经拍过的照片。也许一年后,他们换了手机,照片也就随着旧手机一起去了。有的人确实会翻看相册,只不过,他们会先感叹一句:“那时候的猫儿真好看啊!”然后迅速把过去一键删除,一干二净。
《我是猫》原作者为夏目漱石。
夏目漱石在日本近代文学史上享有很高的地位,被称为“国民大作家”。他对东西方的文化均有很高造诣,对个人心理的精确细微的描写开了后世私小说的风气之先。他的门下出了不少文人,芥川龙之介也曾受他提携。
本篇文章为模仿夏目漱石成名作《我是猫》而作,以猫的视角描述当代北京大学学生的生活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