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 榟 卫
吴 语 著
上集 华蓥山往事
第六十二章
一身虎胆征百战
不信英雄不复还
我娘急忙紧捂我嘴巴，忍不住流下一串泪水，小声说：“儿子啊，别让爷爷奶奶晓得了，他们本来身体就不好，免得老人家伤心。愿菩萨保佑你爹平安无事！”
爹在梁山修建机场是否平安，我们不得而知，黎梓卫陆续回来了不少修机场的人，回来的人大多瘦骨伶仃，他们悄悄说，修机场真是人间地狱，那活儿又脏又累，修了很久很久都没有竣工，国家拨款早就超了预算，依然不能按期竣工。上万人修建机场，吃得孬不说，流行病总是无法控制，每天要死很多很多劳工。
凡得了痢疾的人，一天拉数次稀屎，甚至数十次，拉得两眼深陷，就剩皮包骨头，行路飘然如落叶，一旦倒地就起不来了，就被戴口罩的男人拖出去，如拖一条死猫死狗，然后一捧石灰堵住嘴巴和鼻子，然后推进一个大坑，坑里的人哀嚎着，如同地狱里的冤魂，伸出骷髅般的脑瓜儿，无力地挣扎着，徒劳地呼嚎着，却没人理睬。
听回来的人如是说，我娘几乎神经崩溃，但她不敢把悲哀写在脸上，她怕我那年迈的爷爷奶奶伤心落泪。她明白，作为儿媳妇，无论丈夫是否在公婆身边，尽孝道是她的义务和职责。她理解二老的苦衷胜过理解自己的苦衷，她公婆三个儿子，在村里不傻不丑，如今一个死于非命，一个在外地做生意生死不明，另一个被拉夫走了，同样生死不明。
虽然，我只有十二三岁，但我属于早熟的娃，我曾经多少次想出走找我爹，却总是迈不开步，我同样理解我娘和我爷爷奶奶，他们的骨肉亲人在支离破碎的土地上，活蹦乱跳地出去，得到的是失踪或下落不明的噩耗。一个好端端的家，如今也搞得支离破碎，所以，我怕我的出走让他们雪上加霜。
但在我心里，我不相信三叔就这样死去，在我的梦里，他还在跟小鬼子玩枪技，因为他的枪法如有神助，无论天上的飞禽，还是地下的走兽，只要我三叔想要它的命，没有任何畜生可躲过他的猎枪，小鬼子比飞禽走兽目标大，凭三叔的神枪，他足以让对手毙命而自己笑着活下来。
然，残忍的现实告诉我，三叔已经为国捐躯了，正如爷爷所言，他死得其所！我一直在想，三叔一定留下了太多不为人知的抗日故事，他的故事一定很精彩。
三叔还在打鬼子！我的心灵感应一直折磨着我。直到有一天，我远房五叔回来，他证实了我的想法是多么英明。
那是初冬的上午，厚重的雾霾锁住了日头，天地间混沌着，我正帮着爷爷切药片。五叔来了，他看到我爷爷奶奶悲伤流泪，就给我们讲了三叔的故事，他说，他的朋友是个川军长官，曾经亲口对他说，三叔多次立功受奖。我三叔最为骄傲的是，独自一人俘虏一群小鬼子，在川军中成为传奇英雄。后来，我三叔跟小鬼子在另一次恶战中，他失踪了。五叔说，他绝对不相信他的三兄弟会战死，因为他的枪法奇准，他就是黎梓卫转世，他更是外敌的克星。
我爷爷说，凡是抗日的壮士，都是黎梓卫转世。五叔听后哈哈大笑，其实，五叔也到前线杀过倭寇，听说，他从延安抗大到太行山抗日，然后，奉命回来接受新的任务。爷爷私下悄悄跟我说：“白娃，你五叔也是个人物，他一天神出鬼没，总是在深夜里，跟你姑妈秘密接头。”
这个五叔不到三十岁，打我记事起，见他在天凉时，头上扣一顶蓝白的鸭舌帽，天热时，头上扣一顶白色草帽，从不见他头发稀或密，五叔的脑壳是个迷。
（未完，明天精彩继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