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新年,城市里的人蚂蚁搬家似的往家乡赶。每个人对于春节的憧憬可以从他们忙碌的步伐中体现出来:大车小车在一条小道上拥堵,彼此停滞不前,喇叭声响彻大街小巷,鞭炮声在除夕踏进年初一的那刻此起彼伏地奏响。每家每户,老老小小回到自己的宗祠,摆上珍肴,放上各式各样琳琅满目的祭品,表达自己对于祖先的哀思与怀念。年初一,人们会彼此拜年,踏进亲戚朋友的家门,说上恭贺祝福之语,彼此寒暄。雄伟威严的虎狮也会在一片敲锣打鼓声中每家每户串门拜年。小孩子们穿着新衣拿着糖果嘻嘻哈哈地跑着,老人们坐在椅子上看着孩子们玩乐逗得哈哈大笑,大人们忙着拜年迎客,喜乐幸福的过年氛围在空气里蔓延……

      一旦春节悄悄收起她的痕迹,人们又着急地回到城市里继续自己的事业、学习与生活;城市与农村,家乡与第二家乡之间,往往在春节这样特定的时间才能明显划分出她们的界限。

      春节的落寞——这是一个移民城市所拥有的不可抗力因素。中国人这样一个注重传统与家庭的一个群体,对于春节这样重大的节日,不是一分流于形式上的庆祝。大多数的人来深圳只顾埋头打拼,一年省吃俭用只等春节登上回家的列车,在繁忙的公路上疲劳奔波,只为回到自己的家乡在短短的几天里表达自己对春节这样一个节日的祝福,或是向亲戚朋友交上一张沉甸甸或是平平无奇的成绩单。更重要的是,他们回到家乡与自己许久未见的孩子父母聚上几天,彼此拥抱问候,然后为生计工作而匆匆离去。这样,你便能理解那些为什么在春节前总有浩浩荡荡的回乡大军在公路火车上奔波劳累,在狭小的空间里挤满了人,只为回家过年。或许,他们更多地倾向于把深圳看做是一个栖息地,而不是真正把心安稳地放置在此处的地方。也许我这样说有些片面。深圳,对于每一个愿意奋斗的人来说,可以说是一片福地,但这样的福,只体现在物质层面上。这个,或许是作为一个移民城市所叹息的悲哀之处。

        一个城市的繁荣自然有她的过人之处,可“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春节年味不足”使得深圳霎时间成为一座空城,侧面也体现出一个城市在工业化进程与经济水平提升的过程中所暴露出来的弊端,那便是“陌生人社会”。即使住在同一个楼层,或许只隔着一道墙的邻里,你却不知道他是何人,又来自何方。或许,漫漫一年,你却没有与隔壁的他打上招呼,连名字都兴许不知道。你会辩解说,我的工作学习这么的忙碌,哪里管得上他人的事,“哪管他人瓦上霜,只扫自家门前雪”便是你自己的写照。不能说这是你个人的错,整个社会都是这样的氛围,每个人都会不自觉地用疑心甚至用敌意的眼光去对待迎面走来的陌生人,在路上,你只是想问个路,有些人都会不自觉地往后退几步,然后摆摆手,示意他或她对你爱莫能助。因为,我们总是被互联网、电视、报纸各种各样的负面信息强制灌输进我们的大脑里,从而身体反射性做出应激,我们总是为了保护封闭自己而采取一概不理、置身事外的态度。同时,在工业化流水线上乏味枯燥的操作,也是陌生人社会的一个催生因素。

      而在小乡镇里,这样的情况会有,但不算突出。毕竟,以宗族聚落为主的乡镇里,人际关系就像是一张洒在海面上的大网,纲举目张,春节它轻轻一拽,一张巨大的亲情之网立即就浮出水面。这张网其实从来都没消失过,这张网潜在日子深处,藏在神经最敏感的区域。一有风吹草动,哪怕是一个口信,都会让你惊慌失措。如果有谁身体不适,你更是乱了方寸。只是很多时候,你努力忽视它,忘掉它,你有太多属于自己的事情,事业、家庭、学习、生活……或者,你因为有太多属于自己的事情,不知不觉就忽视了它,忘掉了它。可只要进了腊月,这张网就像网进了大鱼似的,立即活跃起来鼓胀起来,一根根网绳在神经里绷紧抻直,你不知不觉就成了撑网人。你成了撑网人,站在岸上为年的到来做足准备,人收获的却不是鱼,你没有收获鱼,自己却变成一条鱼被年收获,因为你必须为年准备巨大的开支。可是,你仍愿意奔波回家,耗费全身心的精力,也只为与家人围坐在饭桌前,听着窗外的鞭炮声,举杯庆贺祝福新的一年。这样,你便能够理解为什么一到春运,人们绷紧神经,甚至耗费几天几夜排队只为那一张薄盈又出乎沉甸的回程的车票。

      年,这个让人又爱又恨的节日,它昭示着旧的一年的过去,又预示着新的一年的到来。你总是在这个节日里总结过去一年的成绩,又忙着计划新的一年。我们在回家的路上彷徨过,奔波过,可是回到家,我们感觉暖洋洋的。劳累奋斗了一年,只为回家睡个好觉。

      或许生命的常态便是如此,我们无法逆转时代的潮流,在某种层面上,我们不但与别人是分离的,而且与世界也是分离的,兀自踯躅前行。人生便是由许多原点组成,我们期望平稳与深邃,但生活给予你的往往就是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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