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春节,天空又下起了雪,昏暗的天空被城市的霓虹点缀,飘落的雪花在空中闪变着颜色,风中夹杂着‘年’的味道,街上比以往冷清了不少…
“弟…弟,等…等我…?”
身后传来一句吞吐不清拗口的话,回头看,是两个四五岁样子的孩子,在雪里奔跑,孩子父亲在身后跟着,前面孩子不小心摔倒了,后面孩子像拔萝卜一样拽着倒地的孩子,想拉他起来,自己却也蹲坐在了地上,这一幕,再次让我回忆起那段无法释怀的往事。
我叫叶桦,小时候在外婆家长大, 外婆家在广西大山里的一小村庄,整个村庄没有多少人,没有学校,没有小卖部,村里生活用品,都是大早上拿家里自己种的菜去城里卖,然后换钱买。是个很贫苦的地方。
外婆和舅舅住在一起,一处很小的院子,房子是用红砖建成的,没有任何粉刷,只有三间房,另外还有个配房,原本是用来储放杂物的,我去之后就成了我的卧室,不过并不是我一个人住,还有舅舅和表哥。
舅舅有两个孩子,一儿一女,表妹很水灵,表哥却是个哑巴,整天粘着我跟我玩,却只会笑着咿咿呀呀的不懂说话,时间久了我就烦了,带着表妹跑出去玩,不带表哥。但表哥总能找到我们。
有一次,我跟表妹躲进了甘蔗地,表哥跟我们后面进去了,等我们俩走出来好久,都没见表哥出来,表妹急哭了,我大声喊着,没人回应,舅舅去了窑厂干活不在家,吓坏了外婆,外婆带着我们俩去找表哥,我和表妹外婆一手抓一个,生怕再丢一个,找到傍晚都没找到,直到舅舅回来,竟然发现表哥一起回来了,原来表哥走错了方向,走到了大马路上,被去窑厂拉货的车带去了窑厂。
记得那天晚上,表哥捉了个萤火虫开心的跑过来送给我,我却直接把虫子拍死了,平时表哥就喜欢捉些青蛙蝗虫什么的给我,我都烦了,虽然很想跟表哥玩,但是听不懂他说什么,我就奇怪表妹为什么就能懂,果然是兄妹连心吗?可惜我只是表亲。
晚上睡觉时,表哥也总是喜欢在床上跟我闹,我怕痒他却总喜欢挠我,有一次,我被惹恼了,跑去跟外婆一起睡,表哥好像不乐意,后边舅舅抱着他过去,说要我回去睡,我不愿意,外婆问我是不是不喜欢表哥
“他是个哑巴!就会傻笑,哇哇哇的叫,我不想跟他一起玩!”
我大声的冲表哥大喊着,听后表哥不笑了,我却在舅舅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泪光。
在那之后,表哥不再跟我走的很近,总是远远的,安静的看着,晚上却总能听到表哥和舅舅在说什么,而能听到的还是表哥呜呜哇哇的‘叫声’。
后来,我和表哥要上学了,要去很远的‘隔壁’村,村上除去我和表哥,没有其他的同龄孩子,有三个比我们大三四岁的学长。外婆让我们一起去,经过一段时间,我已经对表哥不再那么反感,至少他不再依依哇哇的‘烦我’,但我还是不想跟他一起走,和学长一起走在前面,表哥跟在后面。
现在想想,当时真的很傻,学长也总是欺负表哥,喊他哑巴,但是表哥总低着头不回应,在我们后面默默的跟着。
那年夏天,总是在不停的下雨,不知何时开始,学长们已经不再跟我们一起上下学,就剩我和表哥两个,那时候总有人说表哥不该上学,因为他不会说话,说上学是浪费钱,外婆也是跟舅舅提过,但舅舅一直坚持要表哥上学,说跟我做个伴就好。
那一天,放学的时候,雨很大,回村子的路上水汪汪的一片,分不清哪里是路,哪里是田,两人全身没有干的地方,书包在流水,这次表哥没有离我很远,紧跟我身旁,曾几度想抓住我的手,被我拒绝了。进村有条小河沟,水已经看不出哪里是河沟,就一步的距离,我踏进了河沟,表哥竟然瞬间抓住了我的书包,想拉我回来,只是我够不到地面,在水流里随水流飘着。
后来的事情我不记得了,醒来就在家里床上躺着了,睁开眼表哥就坐在我头旁边,见我醒了他开心的大叫起来,只是这次我仿佛像梦里梦到的一样,表哥在说话
“弟…弟…醒……了”
之后听外婆讲,那天,舅舅因为没有表,不知道时间,从窑厂去了学校,学校已经放学了,又急忙往回走,大老远就听到表哥的声音在喊着弟弟,却看不到人,等走近了才发现表哥趴在地上,一只手紧紧的抓着地上的野草,另一种手抓着我的书包,而我已经淹没在了水里,总之命大没死,被舅舅吹了几口气又活过来了,命是舅舅给的,更是表哥救的。
那天之后,有几天没有去学校,表哥自己去的,每次回家大老远就听到他那不连贯的声音“弟弟”,原来,之前舅舅和表哥晚上是在教表哥说话,就俩字‘弟弟’。当时我不懂,长大后,表哥可以正常说话了,我跟表哥说这是个奇迹,表哥却说要感谢我那晚吼他是个哑巴,而那句话,是我这些年无法释怀的伤疤,伤在我心里,疤在表哥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