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铁通风口喷出的热风带着铁锈味，林浅数着第84根荧光柱熄灭时，导航图显示已抵达C-714种植园边界。本该是禁区的位置，却矗立着座由集装箱改造的教堂，彩色玻璃窗里渗出某种介于呻吟与祷告之间的声波。
"想要真正的自由吗？"穿胶衣的疤脸男人拦住去路，他脖颈处植入的情绪计量表卡在"贪婪"刻度，"这里能买到银行不敢收录的情绪原生质。"
林浅后退半步，鞋跟碾碎了地面生长的荧光蘑菇。孢子升腾的瞬间，她看见男人瞳孔里盘踞着章鱼状的生物——那是黑市流行的情绪共生体，宿主通常活不过三个月。
"我找张承恩的遗产。"她亮出藏在掌心的青铜碎片。碎片突然发出高频震颤，男人颈部的共生体顿时缩成灰白色肉粒。
疤脸男人的表情凝固了。他机械地转身推开教堂侧门，腐烂水果的气味扑面而来。林浅发现所谓教堂内部其实是艘倒置的潜艇残骸，舱壁上挂满用神经纤维编织的情绪过滤器。
穿过正在举行地下拍卖的礼拜堂时，林浅的视网膜自动解析了那些加密叫价手势。穿防护服的买家们正在竞拍一团泡在福尔马林里的胎儿状物体，拍卖师称那是"用广岛原子弹幸存者临终恐惧培育的绝望胚胎"。
潜艇最底层的货舱被改造成灵堂，张承恩的黑白全息照悬浮在装满蓝色液体的培养舱上方。林浅注意到照片里他的右手小指只有两枚戒指，和死亡时的数量不符。
"他预付了二十年寿命保存这个。"疤脸男人启动某个装置，培养舱里升起根两米高的青铜柱，表面刻满与碎片相同的螺旋纹路。林浅口袋里的碎片突然发烫，那些纹路开始像寄生虫般在她手臂皮肤下游走。
警报声响起时，青铜柱正裂解成无数纳米虫。林浅感觉有冰冷的手术刀在切割脑神经，三年前的记忆碎片喷涌而出：穿着防化服的人影、插满管道的婴儿培养舱、还有刻在玻璃上的那串数字——C-714-07。
"果然是你。"疤脸男人的声带突然变成机械合成音，他撕开脸皮露出下面的金属骨骼，"第七代情感收割机居然产生了自我意识。"
林浅在对方扑来的瞬间抓起桌上的情绪胚胎砸向地面，浓缩了数百人绝望的黑色液体接触空气后立刻气化。金属人眼眶里的传感器顿时爆出火花，他挥舞的合金利爪擦着林浅的耳廓划过，削断的几根发丝在空气中燃烧成灰烬。
顺着通风管道爬行时，林浅听见自己心跳声夹杂着加密频段的电波。那些纳米虫正在她血液里重组信息，视网膜上不断闪现的画面显示：二十年前银行在这里进行的人体实验，用婴儿培育完美情绪容器，项目代码正是C-714。
管道尽头通向种植园核心区，眼前的景象让林浅的呼吸暂停了十秒。直径超过五百米的巨型玻璃穹顶下，无数人体像葡萄藤般悬挂在半空，他们的脐带连接着下方色彩斑斓的情绪作物。正在给作物喷洒雾剂的机械人转过身，胸口印着情绪银行的哭脸Logo。
"检测到未授权访客。"机械人的电子眼变成血红色，林浅看见它喷洒的雾剂里飘着熟悉的黑色结晶。这些结晶落在作物上立刻被吸收，那些悬挂的人体随即剧烈抽搐，从眼眶里渗出金黄色的液体——那是被提纯的快乐原浆。
林浅躲进控制室的瞬间，整座种植园的照明系统突然切换成紫外线模式。她裸露的皮肤上浮现出荧光编码，那些字母数字组合正是培养舱玻璃上的编号。控制台屏幕自动亮起，显示出一排正在解冻的克隆体资料——照片全是不同年龄段的她自己。
"记忆封锁程序失效，启动清洁协议。"机械人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林浅疯狂点击着控制面板，发现所有操作指令都需要虹膜验证。当她把眼睛对准扫描仪时，系统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
"检测到原始样本，最高权限已激活。"
所有悬挂人体同时睁开眼睛，三百双和林浅相同的瞳孔在穹顶下闪烁。机械人集体死机，作物丛中升起六个培养舱，每个舱内都漂浮着与她基因完全一致的克隆体，其中三个已经长出鱼类的鳃裂。
林浅跌坐在操作椅上，左手无意间碰到个老式数据接口。当青铜碎片自动变形插入接口时，全息屏突然播放起被加密的监控录像：穿着银行制服的王曼正在给某个克隆体注射药剂，那个实验体胸口浮现的黑色结晶与自己现在的位置完全相同。
录像最后五秒，王曼对着镜头说："当第七代开始感知痛苦时，把她们带回..."
爆炸声打断了录像。林浅转头看见疤脸男人的金属残骸撞破玻璃穹顶，他胸腔里伸出炮管正在蓄能。千钧一发之际，那些克隆体突然同步发出尖叫，声波在空气中凝结成实体化的防护盾。
林浅趁着爆炸冲击波冲向紧急通道，背包里不知何时多了个冷冻储存管，标签显示里面是"C-714原始样本组织"。当她跃入地下暗河时，看见水面倒影里的自己，左眼已经彻底变成数据流的深蓝色。
游出三公里后，林浅在废弃码头发现具刻着螺旋纹的石棺。打开后里面是套四十年代风格的女式西装，胸针上镶嵌的芯片存储着张老照片：1945年8月6日的广岛银行金库前，二十个捧着青铜容器的少女站成一排，她们的容貌与林浅惊人相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