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车的位置没选好。那头的街道灯火通明热闹非常，然而之中隔着的这条马路川流不息，飞驰来往的车辆，迈出的脚又迟疑着收回。
绿化带这头，阴沉沉的。斑驳树影倒映再车窗上，照得车里一个个人身树脸的怪物。然后有人喊我的名字，才回过神抬头，对面的人跳着招手，鲜活的动作和飞驰的机械形成对比，红扑扑的脸，有生命力的笑容。
烟火的浪漫实则就是人间的浪漫，而人间的浪漫就在那些鳞次栉比的建筑，炭火的星子，市井的炊烟，等等等等之中。行走在冬夜，与无数或聒噪吵闹，或窃窃私语的人群擦肩而过，脚底踩着刚下过雨湿滑的地砖，才觉得身处踏实的人间。身边总要有一个人，给你感知温度的存在，与那些静默着的树不同，如此才能感受到血液的流动。
这个时候应该拍照留念吧。一闪而过的念头，刚巧旁边的商铺放了一首熟悉的歌。挽着手很自然地走进去，曾经风靡一时又迅速被淘汰的大头贴竟然在这里获得了一席之地。摆着些许僵硬的造型，有些忐忑地等待成片，又期待又嗔怪的挑着对照片哪里不满意，眼睛却离不开了。好不容易把照片收进口袋，翻开手机，又对着电子照一通指点。
到了要分别的时候，下起雨了。站在檐下等雨，身后王菲在唱一首很应景的歌，叫作《约定》。她唱着，“当天整个城市那样轻快，沿途一起走半里长街。”
冒着雨走去车站，我问她，你听过那首歌吗。她摇头时我将耳机递给她，天一下子暗了下去，仿佛又回到那个分享耳机的时候。当她再次喊我名字时，语气好像还是相约早晨一起去上学。她说，下次再一起出来吧。
白色的远光灯照清前路，把恍惚朦胧的一切照得透亮。我赶在车驶到跟前时对她伸出小指，两只手勾在一起，又分开。我向她招手，她也向我招手，这一次是道别。
今天突然看到，承诺时交叉两指，意味着心里知道这个诺言是假的。至于当日我是如何将手背在身后的，我早已不记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