汹涌澎湃的滦河水从北向南,一头扎入渤海,回归了母亲的怀抱。我的家乡是坐落在滦河畔的滦州(滦县)。
父亲说滦州历史上地位重要,是赫赫有名的关内重镇。扼守着连接北京和关外的国道。横亘滦河上的铁道公路大桥一度是出去关唯一通道。清末袁世凯建立北洋新军,特意在滦州驻扎了一个师,足见其重要性。
每听到这些都有一种自豪感油然而生。似乎我天生肩负着保卫首都的重任。好像滦州人生来就与众不同,小孩子的小心思罢了。
小学五年级的暑假,才有机会真正用自己眼睛看到了一直存在于故事中的家乡。
爷爷家院子里葡萄藤下,是最热门打发时光的地方。每每傍晚,摆上小四方木桌,一家老老少少七八口人团团围坐,边享受着美食边天南海北的聊天。一顿饭能吃到月光初上,慢悠悠打发宁静盛夏夜晚。
有时午后大人们都在休息,精力旺盛的我会学着大人的模样,歪在木躺椅上,透过葡萄叶,炽烈的阳光被分割成无数闪着璀璨光芒的宝石,失去了正午的火爆脾气,温柔地投到阴影下懵懂无知的少年身上。
家里的鸡窝是试炼胆子的绝佳场地。在高傲的公鸡带领下,母鸡们懒散地四处觅食。说真的看着人畜无害的母鸡笨呼呼的感觉,可是却真不敢下手。大概是还没有下手,就被大人们小心啄手的警告吓得胆战心惊,先失了气势。特别羡慕爷爷每次从鸡窝里掏出还热乎的鸡蛋,为此专门跟爷爷请教好多次。总算弄明白了什么样的鸡鸣代表正在下蛋,什么时候就可以去拿了。在大人的保护下,掀开鸡窝顶盖,趁着鸡窝无鸡,慌慌张张扒拉开稻草找到那枚温暖的战利品。骄傲的向大人们炫耀,又兴奋又激动,比得了红包还高兴。
滦河堰是深刻记忆的景点。小的时候滦河水依旧桀骜不驯。到了雨季是禁止下河游泳的,可尽管如此,悲苦每个夏季都会发生。
身未到,耳已闻。隔着高达密实的护堤林就能听到震人心魄的轰鸣。树林中聒噪的知了完全不是对手,知趣的闭上了嘴巴。唯有奔腾的滦河水放声高歌,一路向南。
站在河边,河水震耳欲聋,混浊的河浪打着旋,呼啸着,狠狠的撞向河岸的石堤,玉碎漫天。几只海鸥在浪上欢叫着飞舞,完全无视狂野的滦河。好像风浪越大,海鸥的叫声越是高亢。
此情此景惊呆了第一次看见滦河的我。感觉上黄河也不过如此吧!
时光荏苒,物是人非。随着老人们的故去,一切都变了,再也不是我的曾经的家乡,我的天堂。
院子已经面目全非。葡萄藤早不见了踪影,以前种满花草的花园被水泥取而代之。后来家中老屋也几经转手卖与他人了。县城也修建了高层楼房,宽大的柏油马路,安装了路灯,通了公交车,同大城市没有什么两样。现在街头一时恍惚,不知道身处何方。
最后一次看见滦河水让我目瞪口呆。印象中如同巨龙一般的彪悍滦河变成了一条温顺的小溪。看不出水在流动,表面飘浮着五颜六色的污物,散发着难闻的臭味,死气沉沉,如同死透了鱼。周边是裸露的河床,支离破碎。
一切都变了,我认识的家乡不复存在,葡萄架,古树旁,汹涌的河水,不屈的海鸟。
如同一首歌唱到的,到不了的都叫做远方,回不去的名字叫家乡。它们都已经逝去在历史的长河里,仅留存在我的记忆里。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