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玫瑰庄园面试之前,黄安已经连续找了好几个月工作。自从父亲死后,她们就过着很不稳定的生活。刚开始的时候,小菊子还为不用去上学而感到高兴,不过,一个人想要活着总是需要钱的,就像一根草想要活下去就需要水一样。
然而工作并不会那么轻易地从天上掉下来。黄安隐隐感到失望,她知道就凭她的条件想找到一份好的工作很难。她虽然有些本事,可总不能去街头卖艺吧?况且谁要看家护院也不会去找个小丫头。
就在这个时候,邻居周婶带着一张招工启事找到了她。周婶已经四十五岁,永远穿着干干净净的衣服,脑后梳着一个整齐利落的发髻。她虽然也很瘦小,但在漫长的保姆生涯中一直勤勤恳恳、尽力工作,不仅做过很多活,而且要比其他人做的都好。
“如果你愿意,可以去试一试。”她诚恳地对黄安说。
招工启事上很多字,黄安都看不懂,更别提修辞和语法,但是至少她看懂了“招工”。也许拟写这份启示的人是为了故意刁难求职者吧,又或者是那位尊贵的女主人希望来应聘的女佣人更有文化。不过,没有多少文化的人也有很多办法来对付文化给他们设下的障碍,他们可以跳过一切看不太懂的东西,而只把能看懂的东西留下,就像做剪报一样,只保存少部分内容而丢弃千疮百孔的报纸。
“如果你愿意,就让我的儿子带你去。”她的小儿子周泉在玫瑰庄园工作,是罗朗德夫人的司机。
周司机的相貌与性格都和母亲差不多,他的制服总是整洁的,白皙的小圆脸上,一笑就会漾出两个酒窝。更重要的是他工作起来非常认真——他喜欢开车,也发自内心的喜欢车,能把她的车擦得像镜子一样亮。因此罗朗德夫人很喜欢他,认为他既勤恳又诚实,是一个非常可靠的人。
罗朗德夫人十分反对世人常说的“女人不能开车”这个观点。她的驾驶技术还不错,但是她的时间也很宝贵,假如要出远门,她就需要一个司机来代劳,而自己可以坐在后排心无旁骛的办公。
黄安不知道罗朗德夫人的大别野(墅)在什么地方,她发觉自己对世界的认识太有限了,迄今为止她一直是在熟悉的范围里打转,像一只井底之蛙一样。想到这里她就觉得应该佩服周司机,他除了玫瑰庄园之外,还知道很多其他的大别野(墅),比如茉莉花公馆或梅花公寓等。她又觉得自己应该好好向他学习如何开车,毕竟车比人跑的快多了。虽然学习经常让她头疼,不过既然可以带来某些好处,她还是很乐于虚心求教的。
罗朗德夫人的玫瑰庄园,孤零零地立在一个山坡上。四面都是白色的高墙,并拉起电网,插上碎玻璃。黄安恍惚中觉得里面的人不像是在过日子,而是在坐牢。高墙中间正对着别墅的地方有一个同样很高的铁门,漆成与白墙相对的黑色。门上没有电网和玻璃碴,但是有一些尖尖的“矛头”。铁门正中间有一朵铁艺玫瑰作为装饰,大铁锁就掩藏在玫瑰后面。高墙的两边是一对圆圆白色的灯泡,每天在深夜里发出一些冷清而刺眼的光。
玫瑰庄园的内部,有若干曾经精心设计的景观和一些树,然而现在这些都已经破败了,正等着后来人去修缮它们。
别墅很有威严地立在院子中间,它的墙是白色的,装饰很少,只有很粗壮的柱子和很厚实的墙壁显得很突出,就像一个不经修饰的结实的姑娘。黄安喜欢建筑物上的雕花,在白色的门廊上,刻着三朵玫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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