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里买了这棵建兰,名字很霸气一一帝王妃,挑了一个紫砂盆,买来兰花专用土种下,时不时地施点磷酸二氢钾,挪东挪西地给它找半阴的摆放地方,期待着它一绽芳华,但从三月春风到六月骄阳再到七月流火,望穿了秋水,依然不见复关。是兰花呢?不是兰花呢?或者是我养护不当呢?
伊人迟迟不来,却来了位不速之客一一酢浆草。先是冒出一片小小的叶来,一粒肉眼都不轻易见到的种子,积攒了多少力量才能破土而出呀。
《佛陀传》中佛陀曾对阿阇世太子和四百多小孩说:在我为人之前,曾生为泥土、石块、植物、鸟雀和动物,你们也一样曾生为泥土、石块、植物、鸟雀和动物,或许大家今天聚在一起,是因为过去世有过特殊的关系。
也许我与这棵建兰和这片酢浆草过去世也有特殊的关系,既然如此,就融融相待吧。
孰料,几场秋雨后,这厮就噌噌地长,几天不管不顾后,已有喧兵夺主之势,看来不对草不仁,就是对兰不义了,过去世的那份特殊的关系顾不上了,凡人事总有个亲疏远近轻重缓急吧。
拿起剪刀⋯⋯却又放下了屠刀。
这恣意生长的酢浆草,陪伴着兰,映衬着兰,除了享用一点点兰的营养外,别无害处。酢浆草是草,其实兰花本也是草,"我从山中来,带来兰花草",它还是山里妹子呢。如果当年不是勾践捧红了它,也许孔子在隐谷之中见到兰也不一定会喟然叹曰:"芝兰当为王者香,今独与众草为伍。"(越王勾践卧薪尝胆比孔子周游列国早一年,我估摸应是勾践种兰在先,孔子喟叹在后);也许它也成不了《楚辞》里的香草美人;未见得能与梅竹菊并称花中四君子。这就有点像吴江的鲈鱼,如果不是因为张翰以秋风起兮鲈正肥为由向司马冏递辞呈这一事件,那么"莼鲈之思"也不能成为秋思的代名词,鲈鱼大约也就和鲫鱼鳊鱼黑鱼鳑鲏鱼一样了。这又有点像今日的某些明星,机缘巧合下演了一个剧,后经一番炒作,遂竟成大牌大腕。
因此,空谷幽兰也好,旷地野草也罢,众生原本平等,不应有地域歧视啊!种族歧视也不该有呀,所以呢?所以就让酢浆草和建兰共生共荣天下大同吧!
俗人养花种草,初衷或为消遣时光,或为满足好奇,倘若要说得再冠冕一些,是为点缀生活,如果要说得再时尚一些,是为亲近自然,如此而已。那么,在兰花盆里冒出一片酢浆草,又何必非得除去不可呢?这一片像三叶草一样的酢浆草其实也很可爱很养眼呀,留着它,那叫不忘初心!
但是我们常常会忘了初心。
朋友在自己的店门口种了几棵藤本月季,好不容易拥有了一面花墙,可是不久前被连盆端走了,说是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搁在这里影响创建工作。
闻之讶异,到底什么是文明,提倡文明的目的是什么?是不是有时候,我们走着走着就偏了呢?
前几日听人说,乡下人又可以养鸡养鸭了,而且由政府为各家各户搭建禽棚,大小一样,款式一致,颜色相同。近年来如火如荼的新农村建设,让农民的生活环境越来越舒适,乡村日益如画。可是我记得陶渊明笔下的"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一千六百多年来在中国文人的心目中是最美的乡村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