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熟悉这座城市,当我还在襁褓,我听见它在呼唤我。我知道它的一年四季,触摸着它不同的体温,感受着它每个角落的味道。可是,饶是如此,这座城市的风依旧把我狠狠地训练着。
如同一位严父,想带出一个强悍地将军吧。
由于各种原因,不得不搬家,看着已经生活了四个月的小屋,看了又看,东西拿下又放上去。还在思考着,要不算了,不搬了吧。可是事实就是必须得搬。把它们全都装到大袋子里面,就是大学毕业装被子的袋子。
被子一掀掉,房间很快就失去了颜色,生活过的痕迹被一瞬间打散。一幅冷静布满屋子,心里也顿地空落落起来。不管了,先搬这大袋子吧。
因为只有今天休息,即使现在下着雨,也必须赶紧动起来了。撑着伞,把包扛在身上,身子都在往后倒去。这样子,和春运要返乡似的。一进雨里,雨就在不停地在拍打着伞。那雨声应该是急促地,一直在:嘟嘟嘟嘟嘟嘟。这整得和打脸似的。
这袋子一开始还能扛得动,觉得轻飘飘的,可是拎到车站要走十五分钟,一会儿下来,整个人都软了,和这雨似的,飘飘的。肩膀上被那细小的绳子勒得生疼。想再坚持一下,坚持一下,到了车站再放下来。这地下太脏了。
前几天还在大加赞赏的树叶,现在都软塌塌地躺在水里,浑身已经没有一点力气。此刻的风都很难吹动他们了。而我,也和这树叶一样,只想软塌塌地躺下来,赶紧把肩上这大物件给扔掉。
可如果我把这大物件扔地上,可以得到一会儿的休息,但是我今天晚上怎么睡呢。左不是右不是,只能对自己说,还有一点点路,再走,坚持,马上就到了。一只手死命捏着伞,一只手放在肩膀的带子上,把手握着绳子,可以减少头痛。
看着路上走的女孩们,就说我前面的姑娘好了。她的伞是蓝色中带点黑色,上面有一个可爱的小兔子。伞底有一片星空图案,应该是遮阳伞吧。再瞅瞅我自己的,上面什么颜色,就能映出下面的颜色,伞上面一群黄色的香蕉。风一吹,我就怕它和风跑了。
想点别的,再想点别的,马上就到的。我又开始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观察前面撑伞的女孩,这女孩穿的衣服可真紧,屁股走起来感觉要把整个身体都晃起来一样。下次我绝对不要买这种衣服。
“啪”。时间静止了,到了黑洞一样地静止。
好像有东西断了,我的肩膀变松了。“咚”,整个袋子掉在了路上。我就这样静静撑着伞看了一分钟,足足一分钟。脑子里前30秒估计在发呆,后30秒就在想怎么办呢。木然地直接收起伞。
不管了,反正今天晚上要洗澡,撑什么伞,直接双手抱着走吧,也快到了。蹲下去抱着袋子。虽然手一直在被雨打着,已经湿了,可是真正抱着那袋子,以及袋子底下沾上的水时,冷嗖嗖的湿气爬上手指。嘴里啧了一声,抱起来,就赶紧撤。伞直接扔在了上面。
雨直直地往我身上浇来。头发顷刻就沦陷了。顾不上了,赶紧跑。我看着车站的方向,捧着我这大宝物,晃荡晃荡地往前跑。虽然说是在跑,但是总觉得和我平时走路差不多。而今天这路,感觉又比平时远很多。我以后一定不要做个胖子,我得减肥。当时脑子里冒出来的想法。
不行,等到了目的地一定要吃一碗“细雨”。细雨这个说法是三毛对粉丝的称呼,还拿来唬荷西。那我现在在被一堆细雨淹没着,等回去就吃了他们。很喜欢三毛的乐观,也尽量学着她的乐观,让自己觉得自己也很喜欢这场雨。
车站就在前面了,再拖几步,眼睛里面全是车站,当时我觉得自己连雨都看不到。
“啪!!!”,遇到事情我习惯性地静止,沉默了几秒,把陷进去的脚拿出来,连看都没往下看,我就知道自己鞋子已经被那个坑吞没了。脚底一阵水洼洼。那些水就像小虫子一样,一点一点从我脚下,爬上身体,最后在晃动我的脑袋。接着,我脑袋一个劲打冷颤,腿上汗毛根根冒出来。
可能这就是所谓的双喜临门吧,今天得去买个彩票,一定中五百万。再多的乐观,现在于我而言也有点崩溃了。眼睛里已经开始不自觉地聚集小泪水。却不肯让他们落下。强逼着自己去欣赏外面的风景,去想那粉丝热乎乎的样子。已经是成年人了,不能像小时候一样,摔疼了,坐下来就哭。
可是我真的好想把袋子给丢了,不想搬家了,随他去吧,或者花钱打的吧。这些思路都聚集在我的眼泪里,可我仍旧在那里等着车。脑子里面自己却已经把他们通通丢下,坐在马路上撕心裂肺。
手里狠狠握着我的那把香蕉伞。
那天的记忆总觉得像被砍断了一样,因为我已经忘却了自己奔波了多少趟,鞋子穿到有多湿,头发淋到能洒出水,我只是一次又一次地搬运,撑着我的香蕉伞,每次在等车的时候,都在痛恨自己为什么不打的。可仍旧只是在那里等着。
所有东西都搬完的时候,我只记得,我打开水龙头,身体躲进那热水中的时候,眼泪哗地和开关一样,不停不停地往下落,而我就像摔疼的孩子,开始放声狂哭。
门外,静静守候着我的,依旧是我那把黄色的香蕉伞,她是丑的,被人嫌弃的,便宜的,可是,唯有她替我遮住了一半的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