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屋里出来,看见你那种小小的兴奋,像小猫一样两眼眯成一条缝,很是可爱,竟让我忘掉了雪飘落在脸上的冰凉。
“下雪了”你说。
“是啊”我向你微笑着点点头,蓦然间我发现“女孩儿”这三个字到如今我才算真的明白。
你跑到那棵老梧桐底下向我招手:“给我照张相吧”!
“嗯,我正要说呢”!
我从屋里拿出相机时你已摆好了姿势,肩膀斜倚在树上娇憨的向我笑着,那种无法言说的美震撼了我,竟想起“关关雎鸠”的句子,我想古人对于美的感觉应该和我们一样吧,你那在白雪中婷婷的身影其实已立了千年。咔!咔!咔!你的倩影便定格在那小小的相片里,以致多少年后我拿起时那从岁月里落了一地的伤痕犹自痛着。
“我漂亮吗?”你蹦蹦跳跳的跑过来。
我一直觉得漂亮与美是明显不同的,漂亮属于一切事物,而美更像是一种精神,一种气质和境界。它是兰草一样的清幽,芦笛一样的婉转,它可以使人迷惑,像接近黄昏时的夕阳,使所有的景物变得一片朦胧,然后越来越暗,直至割碎白天所有的幻梦。
“嗯,哦,当然……”。
“说的这样不中肯”你娇嗔道。我能说什么呢,那时我的羞涩阻挡着我,我似乎只能用眼睛表达我心里无法说出的东西,然而你到底不会发觉,又蹦蹦跳跳跑出院子追小猫去了。你当然追不上它,猫的机灵是惊人的,也只好悻悻的返回。
“啊,我们去河边吧,看看有没有小鱼没有回家。”
你就是这麽天真,这样快就忘掉追小猫的不悦。傻孩子呀,冬天怎么会有鱼呢,我终于没有说出口,可能是怕你会很快的离开或是我对异性开始萌动的依恋,反正那时是不好说的。
我们到了河边,河水还没有结冰,但鱼是没有的,你两只小眼睛在水面上来回巡视,那认真的劲儿好是可爱。我捡了一块石子向水里扔去,溅了你一身,你忽的跑过来撕扯着我的衣服,这是我们第一次亲密接触,你那少女温热的肌肤使我的笑脸顿时烧的一片晕红。我就这样任你撕扯着,我多想就这样让你不停地撕扯下去,可是衣服烂了,我真恨不得再找件衣服让你撕,这是唯一和你皮肤接触的方法,只记得那晚上我兴奋的一夜无眠。
我被火车的鸣笛声惊醒过来,这已不止一两次了。火车从此割断了我的依恋,连着那连绵不断的山,我已望不到那样远,我又去过好几次那个车站,不为别的,只想留住一段青葱岁月里惆怅的回忆。
每年冬天,窗外的雪不停的飘着,我们的故事不过如此而已。我只是通过雪的色相看到我那时候的色相,一场空罢了,然而我总是想着,如果在一切色相都剥除之后,我们又会怎样呢?转过身来,看着你的相片挂在墙上,你看,你的美不是又让我偷回了吗?或许我们还留着些许未断的因缘,但那到底是未可知的,就像那一年的雪,只是在我还清晰的记着,而你呢?或许那终于融化在记忆的荒野,灿然一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