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非村。
村子里的女人聚在一起窃窃私语,通常只有两个原因:要么是背着人说坏话;要么是这件事情本身比较避讳,不宜宣之于口。
从昨天下午开始,整个村子就是这样,人们三三两两凑在一起低声说话,时不时还左右看看,像是怕被别人听了去,躲躲闪闪。
放在往日,阿彩婶子二十米开外就能和我打招呼,可是昨天一直等到我走到她跟前,她才压低了声音问我什么时候回杭州,而且明显有点心不在焉。
肯定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等我回到家,在门口看到倒放着的扫帚,才大概知道是什么事情。我找到母亲,竟也下意识地学着她们压着声音问,是谁。
“阿伟。”
“怎么会,我前两天还看到他骑着电瓶车。”
“就是那时候去医院查出来的。”
正在旁边玩玩具的小乙哥,似乎也被这奇怪的气氛吸引,以为我们又在商量着把他的零食藏起来,赶忙凑过来细听。
母亲这时候正准备做饭,需要把在院子里洗净的菜和鱼搬到厨房去,中间还要经过客厅。我看出来母亲想和我说点这个阿伟的事情,便也跟着,小乙哥则跟在我后面想要捡点能听懂的边角料,川儿还完全不懂,大概以为在玩什么游戏,也跟了过来。于是,我们四个人排成一排,在院子、客厅、厨房之间安静地绕了五六个来回,等到母亲讲完,看到后面一溜的小尾巴,才后知后觉地笑出了声。
然后是我笑,小乙哥笑,最后川儿也凑起热闹假笑起来。但这个事情显得不合时宜,我瞪了瞪眼睛示意他们噤声。
这个五十多岁的鳏夫,早些年因为赌博把年轻的妻子逼疯逼死后,并没有收敛。经常纠结一帮无所事事的人在家里聚赌,所以风评一直不好。但即便这样,死者为大,我们都应保留最起码的善意。人们与阿伟之间多少的不满和龃龉,到了这个时候,也只剩下 “一个人回到家冰清水冷的可怜样” 以及“这么多年无人照料,家不成家”的感慨了。
到了晚上,阿伟家里终于传出了时高时低的乐声,听不出多少悲伤,倒是热闹得很。孩子们不了解,以为是唱戏,想跑过去瞧。我拉住他们,只带他们在自家的院子里细听,教他们分辨鼓音和小号(阿伟家信基督,所以不用唢呐、锣之类的乐器),尽量浅显地和他们解释关于生死的问题,似懂非懂,只能交给以后。
母亲忙完了锅碗瓢盆的事情,也过来和我们坐在一起,末了,叹口气说,临了临了,谁都需要这样热热闹闹来一场。
“妈妈,人死了为什么要敲锣打鼓?”
“也许是怕剩下的人太伤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