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梦外之借钱

(1)

借钱之前,先说说我为什么喜欢骑脚踏车(其实,这不是真心话),据多年的经验,我得出了如下几点:首先,骑车可以强身健体,能去掉腹部多余的赘肉;其次,节能环保;最后必须要言归正传,也是最主要的原因,说出来不怕你笑话,省钱!对,谁不知道汽车舒服,遮风挡雨还冬暖夏凉!我买不起汽车,即便买得起,汽油也用不起,可我是个爱面子的人,总是装着自己是有汽车的人,只是......你懂的,嘘,记得保密哦。

现在交通发达,我离不开脚踏车,可就是经常丢,记不得丢过多少次了,每次,还都找不着。

自从去兴隆大酒店吃饭丢了车子,直到这个月初,我才又新买了一辆,虽然旧了点,但便宜,花了不到一百块。

我常常把我的二八大杠擦得锃亮,链条灌满机油,在黄昏时,骑到庄前的乡村路上晃荡一圈。

晚霞,野鸭,风里不停摆动的芦苇,我往往会诗兴大发,亮开嗓子吼上两声:啊!霞光里,多么肥美的野鸭,要是拔掉毛炖上,再来瓶啤酒,该是多么的美味!

现在知道我的身份了吧?对了,我就是闻名乡野狂傲不羁的乡村诗人。

有没证?

有的,去年的一首诗,得了奖,市诗协就给我发了证。

人生如同麻将牌,

输了推倒可重来。

就怕桌下把脚踩,

偷鸡摸狗人学坏。

还有,多着呢,想看自己去网上搜。


(2)

农闲时,我偶尔也去镇上打打零工,别人一天300元,我只有差不多150块,为什么?我是有文化的人,不屑于杂在一堆四肢发达的人中扛水泥、捣石子什么的,我会在我的脚踏车后头挂两个大大的蛇皮袋,纸板,瓶子,我样样都收,既兜了风又挣了钱,一不小心碰到个什么好玩的人或事情,还能胡诌上千儿八百字的口水文。

儿子小的时候,我们一家在大黄庄快乐地生活着。儿子一天天大了,我忽然发现,老房子不足以安顿儿子的幸福了,是的,就冲这房子,儿子将来肯定找不着媳妇。

我打听了一番,镇上新开发的世纪佳园位置不错,价格也不贵。我掂了掂口袋里的铜板,勉强够首付。于是,着急忙慌过去一问,开发商准备撤退了,剩下的几套房子必须全款,但可以打九折。这是好事,剩下的一折可以再拿个车库。

除了借,没有其他办法。

“喂,哥,我这不是碰到难事,真的不好意思开口,你看,要是可以的话,借我十万,我有了钱就会还你。”

“等你嫂子回来,我问问她,放心,有,有。”

我们弟兄平时见面少,哥是城里人,在单位是个不大不小的官,我估摸着应该比乡里的书记大些。

第二天早晨,我的卡里汇进来两万,随后哥的电话打了过来。

“我的私房钱就这么多了,你随便用,不要提还不还。弟啊,你下次有事直接给你嫂子打电话,我家的钱都是她掌管的。不过,我明话告诉你,你也别怪你嫂子,去年我小舅子在台城买房子,你嫂子已经把存款都掏空了。”

哥肯定在嫂子那吃了憋子,无非是说我没把她当人之类的话,要借钱,毛都没有!怪我少礼,也高估了哥的家庭地位。我还能说什么,这已经不错了。

“宇山呢,我,哦,弟媳啊,我没别的事,就是想问问......”宇山这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又连着打了两次,好不容易接通了。

“他人出去了,今年生意差,这两天厂里工资都发不出了,他出去看看,能不能想到办法。”我还没提钱,她倒先倒了苦水,看来她家比我还困难。

“没事,咱哥俩谁跟谁,我有个承兑汇票半年后到期,也不知道你能不能等,这样吧,你把我微信加上,我零钱通里有九千块,你先用着。”大福实诚人,我看看自己已经发烫的老人机,微信怎么加?

忙了一整天,电话连着充了几回电,收效不大。

“你啊,就是平时吹吹牛吃吃喝喝可以,你不是说钱的事,几个电话就能搞定的吗?”婆娘一脸的讥讽。

“也没说不借,只是最近大家日子都不好过,理解,理解万岁,再想办法。”

晚饭很简单,黄瓜炒鸡蛋外加一碟油炸花生米,一瓶雪化啤酒。我搞不懂,三太就三太,非要攀个枝头,搞成什么雪化,你以为傍上了大款,就身价陡增了?不还是那一股子涩味,两块钱一瓶。

(3)

晕晕乎乎,我骑着脚踏车出了门。奇怪了,平时叨叨不停的婆娘竟然没问我要去哪。

路灯忽明忽暗,我不知道前面是哪,脚踏车除了铃不响,车身倒是“叮叮当当”地响个不停。

路越来越宽,路灯也越来越亮,这是到镇上了?不太像,镇上没这么高的楼,是哪?奇怪,我并没有用力,车却跑得飞快,我真怕,怕一个不留神,车就会散了架。

路上没有一辆车,也没有一个行人,清净得有些怕人,这才几点啊,不对啊,这究竟到哪了?

“这不是大唐老师吗?半夜三更的,这是要去哪?”乖乖,谁在我背后大叫一声,吓得我差点从脚踏车上滚下来。

“你是,你是......我想想,哦,见过,见过两次了,你是的地得想怎么用就怎么用信贷公司的范统,不,范总!范财神!”

“唐老师好记性,到我公司门口了,进去坐坐,喝杯茶。”

“不对啊,你这又是从哪回来的,我怎么看开车的像是芸芸啊?”刚说出口,我忽然觉得自己的嘴真贱,怎么净说大实话,就不怕得罪人?

“哦,不是,你是酒多了,没看清,那是我刚招的秘书兼司机,楼上请,请。”既来之则安之,骑了这么远,歇歇脚喝杯水润润嗓子也好。

“欸,范总,我记得上次来过你公司,什么时候装了电梯了?”

“哦,这里是县城,我叔叔现在调到县里做副县长,我就把公司搬到县府隔壁的写字楼了。”

县城,离大黄庄六七十公里,我骑车过来的?我突然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的地得想怎么用就怎么用金融公司”,招牌也变了,“范总这是做大了,可喜可贺啊!”

小辫子眼睛瞪得大大的,像见到了外星人一样看着我。手机男也张大了嘴巴,很吃惊的样子。

难道是上天的安排,把我送到了金融公司的门口,还是个熟人,真是天助我也。

“范总,既然到你财神面前了,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我欲在镇上买套房子,还缺三十万,能不能从你公司借?”

“先喝茶,别说三十万,哪怕五十万,只要您开口了,随时打款。”范统不愧是大老板,敞亮。

“我可没有值钱的家当抵押哦。”

“你家的老房子就行,借给别人月息3分,算你一分半,你写个借条,按上手印,我马上就打款,你把房产证押给我。”我看到了范统诡秘的一笑。

邪门了,房产证居然就装在皮衣口袋里。

今日,很快de就借de金融公司范统先生de人民币三十万元,月息一点五分,大黄庄老宅房产低压,借款人 大唐(手印)

这些个de竟然忘了怎么写了,都写“的”行不行?

在我这,的、地、得,就和你借的钱一样,想怎么用就怎么用!这是本公司的宗旨。哇塞,想不到,唐老师还写de一手漂亮的字!

钱这么简单就到手了,就凭我的三间破瓦房做担保?按照现价,也就值三万,用三万借三十万,我的面子这么大?不可能,范统就不怕我还不起,其中一定有什么猫腻,什么猫腻?鬼知道。

有钱了,有钱了!再也不要看别人的白眼了,我紧紧地攥着银行卡,心里说不出的高兴,明早就提房子去!

(4)

我的脚踏车呢?刚刚我可是停在这的呀,再回头一看,真吓得不轻,大楼不见了。

正诧异间,路灯全灭了,我被黑暗包围了,还好,卡还在,我紧紧地攥着卡,越来越紧张,越来越恐惧,突然间,我晕倒了。

我浑身动弹不得,耳边呼呼的风声还夹杂着野猫瘆人的叫春声,突然,有个陌生而恐怖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了过来。

“哈哈哈,傻瓜,你家老房子快要拆迁了,起码值六十万!你以为范统仁慈,他可从不做折本的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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