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为诗,有时苦思终日,不名只字,有时诗思一到,摇笔可成。
——《望舒草序》杜衡
自打孩提时代起,我有的第一个梦想便是来自文字的世界。父亲藏书颇多,它们静静地躺在书橱里,散发着年代的味道。自然而然,耳濡目染之下,我也无可救药地喜爱上读书。那时候每一个跳跃的文字在幼小的心中仿佛都具有生命,时而如诗如画,时而如浮云,如流水,变幻无穷。于是这些极具诱惑的文字在我的心中播下种子,渐渐长成我的梦想——成为笔尖与稿纸的媒人,给它们最风光的爱情。
很小的时候,我向父亲问起我名字的由来,父亲翻开厚重的辞海告诉我,望舒,月御者。我问父亲何为月御?父亲笑道,就是月神的司机,给我取名望舒是希望我以后能够取得和月神一般貌美的妻子。不管父亲是否说笑而已,望舒这两个字便成了我一生的符号。
随着年岁的增长,接触的书籍、看过的文字愈来愈多。后来常能在书中读到戴望舒的诗句,寻常巷陌里的淅沥小雨,暮天上撒锦的晚云,梦里的丁香姑娘。诗中的每一个印象都清新隽秀,每一个文字都像一颗流星坠入我的脑海。望舒就像一阵和煦的微风在我内心悄然掠过,留下一片肆意的云彩,和湖面被打碎的波光粼粼。然而这阵微风却愈加激发了我想要写出漂亮文字的热望。
时光荏苒流逝,在年华里,在自由里,在吃喝玩乐的纸醉金迷里,我却为了获得那些无趣的乐趣逐渐丢失了那种对文字锲而不舍的追求。直至前些日子和朋友去逛书店,无意中翻开一本《望舒诗集》,转瞬之间,我切肤地感受到当初那种写作的欲望又在蠢蠢欲动。好久不碰的笔,好久未读的书,都在呐喊,为何遗忘它们如此之久,为何不再把他们视为至宝,奉若圭臬。
当我翻到杜衡为《望舒草》作的序时,也许因为同名的缘故又或者是对文字相同的悸动,那一段段描写戴望舒的文字,在我眼中似乎述说的是自己。在杜衡的文字中我读到戴望舒是怎样一个诗人,浪漫的内心,不羁而严谨。极其珍贵的是他始终如一,就算灵感缺失,却从未放弃对诗歌的热爱与创作。我不禁沉思了,我想即使生活再忙碌,有再多诱惑似乎都不应让梦想成为时光的弃儿。梦想是一件细水流长的事,是时光在钟表上无情的刻度所不能比拟的,乍眼之下,坚持与放弃不过一念之间,然后却是诗人与凡人的浪漫区别。当梦想比时间更加坚持,那么不再有什么是不能企及的了。
我想作为月御的望舒也应当是一个诗人,或许正如《空谷幽兰》中所写,在变化的世界里,月亮掌握着所有秘密。诗人都有秘密,更何况是生活在秘密中的诗人。又或许,是因他在苦寒的弦月里,日复一日,淡看阴晴圆缺而秉心自守的信念。写到这里,愈加对望舒这两字有了深层的感悟。黑夜是诗人的灵魂,不妨寻一个夜深阑静的沉寂,合上双目,幻想一番,一个载着闭月羞花的月神的诗人,日日望着月桂,踏着银白月色奔驰而去。一路上,只留下一首首惊世骇俗的诗歌。
诗酒为伴,生活惬意而不惘然;豁达如风,内心梦幻而不虚无。我想这才是父亲为我取名望舒的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