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今天是雨水节气。检索诗稿,发现不知不觉中写下许多有关“雨”的诗。现撷取几首,以飨同好。
毛毛雨
毛毛雨的柔情,不是所有
的人都懂。半天空
撞出一个莽汉,叫暴雨
自恃手段狠辣,力大无比
一道轻蔑眼神
赤裸裸的种族歧视
——我要跟你比试,看谁
能把路人的衣裳打湿?
那挑衅的语气强硬,不容
毛毛雨有丝毫的抗拒
晴天一道霹雳,四方乌云汇聚
剎时箭矢般的雨点
砸出个昏天黑地。路人们
纷纷躲到屋檐下,或避雨亭里
直到雨过天晴,人们
重又踏上归途,各赴东西
毛毛雨随风飘洒,飘洒
像最温柔的细语
谁都没有在意
那个叫刘禹锡的才子
还拾得了“东边太阳西边雨
道是有情却无情”的千古佳句
回到家中,他们才发现
身上的衣裳已然一片透湿
冷 雨
寒冬的特使
在夜半时分,悄然叩访纽约
钢筋混凝土枝头盛开的
黑色花朵都被悉数融化
所有闪烁其词的窗口
立时都闭紧了嘴巴
只要谁还没有在时光中衰老
就无法掂出这季节的分量
往往猜不透 一滴晶瑩的问候
那墙角下的野草
还在拼命地吮吸
滋润的却是生命的枯槁
园丁开始搬移笨重的花盆
不惜累断了肋骨,
让远方的朋友都感应到了心疼
据说,那根肋骨
竟神奇地延长了芬芳的花季
但不管怎样,这冷雨
都是对狂热的敲打
对繁华的终结,甚至是
对成熟金秋的祭奠
我该收敛我的张扬
熄灭江河的激愤
奉还四月多情的绽放
交出那些在疼痛里
平静流出的诗句
像北美毫无遮拦的天空
去面对因冰雪而带来的苍凉
四月雨
静默。眼神里伸出手指
却不敢轻易 触摸
四月枝头小小的璀璨
如此纤尘不染
胸怀透明境界
大地拥着你
你拥着整个天空
也许前世是洁白的云
在蔚蓝的天宇间
演绎过雷鸣与电闪
抑或一片曾落在我手心
满怀温情的雪花
也许在奔腾的江流中
我会读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就这样——
你流到远方的怀里
点亮了露珠的眼睛
渐渐发现,我的注视
什么时候
已被你 一饮而尽
骤 雨
你知道我没有
带伞
倾刻之间
将我一生所积攒的
乌云
挥霍殆尽
一个个小小的漩涡
在我面前打转
每一颗雨滴
仿如 旧时相识
抹一把雨水,便抹去了
好多沉睡的隐秘
——不知我该咀咒
还是要称许?
一眼暼见
你在那里摇头晃脑
为我的
一无所有
笑得很 愜意
阵 雨
猝不及防时,它来了
从缓缓
移动的黑色城堡中
释放出千军万马
忽喇喇地
驰骋过半壁江山
以晶莹透亮 掩饰
灰暗的、
急遽而过的践踏声
我看见路边的一棵小草
伸出绿色手指
指尖挑着一颗雨滴
它说
这是它的 战利品
秋 雨
昨夜天没全黑,便听到了
秋雨淅淅沥沥的絮语
仿佛有一缕缕游丝
在阴霾中颤动着无尽的隐秘
敞开窗棂,就是敞开
倾听的耳朵,今夜我就是
你最忠实的聆听者
说吧,勿须吞吞吐吐断断续续
我知道,冬天马上就要来了
你莫非为此而泣?
——是怕你所宠爱的红叶
一夜之间就要飞离
抑或担心你的柔情与缠绵
很快就变成冰凌满地
——是的,大约谁都想
簇拥一段永不变化的情义
但愿我会成为你的知己
以我的诗句拭去你的泪滴
看吧,有一颗草籽正启程出发
有一枚红叶也正长出羽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