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猹上位记
两个月前,我搬家到了老猹的地盘。
房屋过户时,前房主AMYOT说要把猫留下。因为“狗恋主猫恋窝”,所以“流水的房主铁打的猫”。听我说没养过猫,AMYOT赶紧说这猫很好养,它总是在外面巡视自己的疆域,只有吃饭睡觉才会进屋。
之前两次来看房时,老猹总是在后院的草地上溜达,不远不近地出现在我们的视线里,那是一只本地土猫,除了明显的高鼻梁,其他与中国土猫并无二致。偶尔有一两次靠近,像这个家里骄傲的少年,顺从地接受了我轻抚它的后脑勺,但只是两下,便略带屈辱地闪开。
收房的那天中午,老猹在门外屋檐下晒太阳,我讨好地唤了两声Charly !Charly ! 它似乎有些迷糊,在哈欠伸腿时还翻了个滚,身型像一团模糊的雾。前房主已经有几天没住在这儿了。
听到钥匙开门声,老猹抖抖毛上粘着的树叶,在门打开一道缝的瞬间,迅速蹿了进来,奔向餐盘的位置。旁边摆放着老猹的日用品——毯子、毛刷和一袋指示老猹口味的猫粮。
AMYOT爷爷的父亲是加拿大第一任总理,一只餐边柜和一只酒柜,是总理用过的,作价留了下来,作为老猹的陪衬,似乎是为了提升了它在这个房子里存在的意义。
正如AMYOT所说,老猹轻轻地来悄悄地去,彷佛非常刻意地不给你造成任何额外负担,在刚搬家忙碌的那段日子里,似乎并不特别感觉到它的存在。
那天按原包装给它买来一袋猫粮,附近的超市就有卖,挺便宜的一种。拆封的时候,老猹颠颠地跑了过来。我叫了声“老猹——”。
是的,它在我这里有了自己的名字。看它在后院树林像一只走兽,我想起了一种叫“猹”的野外动物。其实我并不知道猹是什么样子。
老猹和所有的猫一样,是高冷的,你想找它抒发感情的时候,总是热脸贴上冷屁股——但是这几天开始对姐姐有些例外,撸半天都不逃走。
是的,它有姐姐了。我们也以它的爸妈自居了。
天气尚可的上午,我会到后院林地里走走,忽然拥有这么大一片院子,我也需要视察自家的领地。有时会在树林的某个角落跟老猹不期而遇,它总是一如既往地沉稳,步履果断地在一处探探头,再走到另一处来回地嗅,偶尔也会扒上几爪,彷佛老园丁在打理花园。我唤它,它没听见一般忙乎自己的事情,余光似乎瞥过我一眼。我去它工作的地方察看一番,没发现啥有趣的物件,也没看到过猫粪。然后不经意的什么时候,又看到它在前方某处忙碌。
我们都习惯了树林里的邂逅。
忽然有一天,我发现它在跟踪我。总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大概是不想让我觉察到它的跟随,我也乐得并不追究,也只用余光瞥过。我逗留过的地方,脚步踩碎那腐朽的小树桩,踢开小石块翻起的落叶,它都要走上前察看一番。不知道它是否有啥新的发现。
我们都用自己熟悉的方式彼此进行着暗中观察。
那天早晨,气温降的很低,湖面波浪很大,一涌一涌地冲刷着湖岸,岸边的大石头和垂近湖面的树枝上包裹着厚厚的冰凌,随着湖水一次次的冲刷又一遍遍地增厚,透明而油亮。如果说这些冰凌是自然的神工,那应该请朋友何先生来采风,他是景物摄影大师;如果说这些冰凌是造物的生灵,那应该请朋友MAGGIE女士来拍照,她是人物摄影专家。他们的作品一定会让人更加感叹自然万物生灵的神奇吧。这样想着,我蹲在岸边看的出了神。忽然,一个东西撞到我的腿肚上,毛绒绒地,很轻,几乎是蹭。回头看时,老猹步履从容地走过,叫它,也不曾回首。
我站起身,接连打了两个喷嚏。待在室外而不活动,真是太冷了。
姐姐的一位朋友,对于养猫颇有经验,资深铲屎官,给猫吃的用的都是上等好货。姐姐说给CHARLY也买盒罐头尝尝吧,猫的食物要干湿结合才好,我说那就买最普通的吧,土猫不能养刁了。
给老猹吃罐头有两种方式:姐姐按朋友的做法——惊喜,就是趁它出去的时候把罐头拌在猫粮里;我则喜欢——等待,就是当着它的面,拿起猫碗,撕开罐头盒的铅皮,每听到这“嘶”地一声,老猹便兴奋起来,一只前爪伸出来,又弯回去,咽着口水短促地喵叫。听着拌食的声音,它难以抑制地急切地围着你转圈子,经过的时候用身体在你的腿上蹭一下,欢呼雀跃的样子。这时候,你就会知道什么叫“馋猫”。
老猹有个习惯,每天黎明前就起床了,而且一定要出门去开始一天的巡视,风雨无阻。每天它睡醒了就上楼到房间来,期期艾艾的几声猫叫,我总是及时醒来给它开门。一听见我掀起被子,它就撤到楼下等着,等我下了楼梯,它再带着我到猫碗边上,看我蹲下,它开始不紧不慢吃上几口。然后忽地停下,走到门前,我跟过去,拉开一条门缝,它倏然离去。
日子像流水一样趟过,这段相处的时光里老猹也在家庭生活中找准了自己的位置,明确了自己的角色,甚至有了不少自己的台词。
就在昨天晚上,三点钟的时候,我感觉脚边的被子被压住了,侧身一看,竟然是老猹,老猹竟然睡到我床上来了!
从弃妇到宠物,从认识到上床,不动声色的老猹用了两个月的时间。
猫,果然都是精。
真是万物有灵啊,要生存,要生活,要更好的生活状态,都是万物的本能。你看那密林里的小树,肢干倾斜到几乎贴地,也只是为了争取那属于自己的一丝的阳光雨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