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雁南飞
其实我小姑比我大五岁,按辈分就得叫姑姑,小姑还有个小她十岁的双胞胎弟弟,那是小我五岁的俩小叔叔,萝卜不大在辈上。
小姑一家从老家搬来镇上,住在单位分的宿舍,这宿舍原来是土改时候没收的地主富农的老宅子。略加改造,分给了各个单位用作宿舍,一般周末我就去找我小姑,一玩一下午,平时大家都上学,我小姑也不在家。那时候小姑上中学了,还得上晚自习,也比较忙,也只有周末能有那么点空。其实我去小姑家还有个别的由头,我小姑房间里有很多书,故事会,民间故事,还有十六岁的雨季,好像还有其它书,总之和学习有关系的书没多少,那时候看课外书被认为是不务正业,我爷爷好像不怎么管,只是管最后的结果,能考个学有个工作,对于这个平时的学习过程好像不重视,也没这个概念,还有就是我也很少看到我爷爷在家,一般家里就是奶奶和一帮孩子,我小姑家不但有那时候我喜欢的书,还有好吃的,有我家里没有的吃食,我妈最多给我买江米糕,连水果都被认为是零食。我小姑家有整筐的苹果,还有竹子编的筐里的橘子,竹子是南方的,有橘子,还是整筐的,简直是太令小孩子拔不动腿了。
一般周末,我给我妈打招呼说要去老派出所,我妈就奥一声,说早回来吃饭。这地主家的前院子,原来是用作派出所,我小姑搬去的时候就没有派出所了,早就搬走,一进地主家的黑漆大门还能在影壁墙上看到大五角星的浮雕,估计是原来老派出所的人刻上去的,地主家绝对不会弄个五角星的。我一进黑漆大门,就超小道拐到后院我小姑家去,对于前院的原来的老派出所,就记得那颗大五角星,很少留意那些老房子,就记得是很整齐,很讲究。
在我小姑家,不但能看书,能吃平时吃不到的好吃的,还能听我小姑唱歌,我小姑有个塑料皮的歌词本,抄的密密麻麻的全是歌词,还贴的明星大头照,那排版,那贴画,五彩缤纷,丰富多彩,我纳闷我小姑咋会唱那么多歌曲,我常去小姑家,喜欢听,终究也没学会几首,天赋真是个奇怪的东西,我小姑听一遍就会哼哼,还不跑调,那时候学会了潇洒走一回,还有星星点灯,水手,都是听我小姑唱会的,有一阵我也和魔怔了一样,睡觉吃饭,甚至在学校里也哼哼,那时候都会哼哼这些歌曲,我属于瞎哼哼类型,还记不准歌词的主。
我俩小叔都唱的比我好,啥叫熏陶,我想这就是吧。印象中后院还有家单位好像是计生办之类的,可能也属于马上搬走的样子,所以我对这家单位印象不深刻,印象最深刻的一次被他们逮住批评的时候,记得我去我小姑家玩的时候,这家单位扔在旁边废弃的屋里好多小本子,单据啥的,都是不用的等待卖废品,我看着挺好捡了几个回去当演算本用,到了学校里我就吹牛说,我找到一好地方,有好多废纸可以当演算本,放了学气势浩荡的去白捡演算本,正当我们一伙在里面翻来翻去的找小本子时候,进来个凶神恶煞人,冲我们一顿好骂,本子没捞着,灰溜溜的被撵走了。
周末还是继续去我小姑家,没有被那人吓走,听我小姑讲中学的奇闻轶事,有时候听她和她闺蜜谈小秘密,我似懂非懂的,但是关键的动力还是那一大箱子书,她们说她们的我看的,两不冲突。我小姑还会做手工,那时候流行用彩带叠风铃,叠好了一个一个穿起来,绳子头上挂个小铃铛,风一吹,叮叮铛铛的响。我也学会了,还会叠高难度的,我是用废纸条叠,舍不得买彩带,也就是叠叠,没有真正挂起来过。
我小姑还有个小铁床,刷的淡蓝色油漆,是单人床特别漂亮,那时候我也梦想有个小姑那样的小床,铺上少女的小床单,墙上贴几张小虎队,周慧敏的明星照。可是我没有,我墙上贴的是我的劳动课本,这本书有书没老师上课,而且是彩色的,不像语文课本是黑白的,就前面几张插图是彩色的。所以贴墙上特好看,特花花。我小姑家的电视还是彩色的,不像我家是黑白的,不记得看了些啥,就记得有颜色真好,回家看我家的好像没滋味了。
我小姑一家在老派出所住了有几年,最后又搬家了,这次搬家是单位统一的,每一家都是一个摸样,带个小院子,院子里有个小仓库和小厨房,屋里有三个卧室和一个大客厅,我小姑那个小屋有个大窗户,特别敞亮,她的蓝色小床搬进去,越发显得好看,我爷爷又给她买个大桌子,我小姑书桌旁边的墙上钉了个大镜子,能放梳子,友谊牌搓脸油,雪花膏,还有海飞丝,飘柔,这俩新事物好像那时候在我们这小镇买到也不容易,属于那时候的奢侈品,我小姑除了不爱学习,其他的样样在行,会给我扎一头漂亮小辫子,流行啥会啥,还记得我那头辫子我一星期没舍的拆,早晨用清水缕缕,就去上学。现在想想,是不是每天顶着个鸡窝头去上学的。其实想想也不是小姑不爱学习,可能就是跟不上,上天给了她百灵鸟样的嗓子,给了她织女样的巧手,估计就得关上另一扇门。我印象里我小姑好像多念了一年中学,但是到最后还是没能考上当时理想的护士啊,老师啊,铁路啊,公路局之类的学校,最后连技校也是勉强上的,但是我觉得我小姑应该考音乐,估计我爷爷没看起音乐,又猜想我小姑就是专业过了,估计文化课又卡住了。
算起了我和小姑有十几年没见了,怀念她给我扎的一头小辫子,怀念她的小屋,小屋床底下大箱子里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