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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时间褶皱
丁峻正在柳文焰的试验室屏幕上观看微型黑洞实验，这些都是用以验证“别列耶夫-王”反演法的。正式的大型试验尚未开始，一定要在之前做到万无一失。
柳文焰也不过四十岁左右的年龄，中等身材，白面儒雅，戴眼镜，一看就是典型的大学老师，他现在是高能物理系的教授兼博士生导师，同时也是航天部北京局任命的西昌航天试验室黑洞组负责人。
他的两个学生乔学政和陆平章坐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喘，一直假装精力集中在计算机的数据上，其实不断地偷眼瞥着丁峻，好奇，忒好奇，在和平年代是很难和这样的传奇人物相遇的。
一起在场的还有熊道，他决定当一个合格的狗皮膏药，丁峻走哪儿他粘哪儿，这叫挨金似金挨玉似玉，咱也跟着英雄粘点仙气儿。当然这是开玩笑的话，最主要的是此次行动责任重大，稍有不慎，轻则试验室损毁人员伤亡，重的话后果还不堪设想呢。
每一次相关数据输出的时候，丁峻都不由自主想起那个遥远的代理船长值班的夜晚，他和那个古灵精怪的姑娘，在模拟黑洞前守了整整一夜，做着细碎而无聊的工作。不，他不觉得无聊，如果时光能倒流一次，他宁可一辈子守在那个晚上。
“丁队长，你看有一个现象非常有趣！”柳文焰突然发话。
“什么现象？”丁峻问。
“在能量加载超过黑洞的承受范围之后，它会辐射出强大的高能粒子流，通俗说也就是‘爆炸’了。”柳文焰把输出的数据拉过来，在计算机上模拟演示。
丁峻点头表示明白，他不仅明白，而且亲历。
“但是爆炸以后的一个现象非常特别，你们看这个空间点。”他用手指拉大三维屏幕给围过来的学生们看，“这个空间点记录时间比其他点要迟了大约零点零零一微秒……原子钟上面有纪录显示……”他微笑着抬头环顾大家。
丁峻心一动，“你是说……”
柳文焰点点头，“瞬间的能量转移导致了时间褶皱现象。但是什么原理，和黑洞的规模有什么关系，还不确定。这是我们无意中发现的一种现象，尚无法解释，但是多次的试验已经验证过了。以前没有相关记录，应该是原子钟改造之后灵敏度更高才捕捉到这一现象。”
熊道则是关心另外一个问题，“那如果我们正式实验开始，这个时间褶皱现象会不会对现实空间产生影响？”
“完全没有影响是不可能的。”柳文焰想了想，回答，“但是从我们历次的试验中表明，第一，这个时间褶皱只会出现在一个空间点，其他点目前还没有测到同样的问题。其次嘛，现在这片大山基本人员和资源全部迁出，即使出现个别褶皱点，问题也不太大。比如一颗石头，它以明天的形式出现还是以昨天的形式出现，其实都无关紧要。第三，也是最主要的一点，我们不能让这个黑洞爆炸，绝对不能，一旦爆炸，比时间褶皱现象更为恐惧的现实将会发生。”
熊道稍微松了一口气，“小心无大错！希望丁队长的人在这里多待几天，有你们在我心里就踏实！”
丁峻笑了一下，“这个，我的上峰应该不会反对，在这里呆着，比在木卫二，每天省下的钱那都是天文数字。”
中午午餐自然是在西昌试验室的餐厅解决，普通的工作餐，三个人边吃边聊。柳文焰最先吃完，“抱歉熊副，丁队，下午学校那边还有课，我先走了，回头联系。”其余两人站起来和他握手告别。
熊道看没有外人了，才坦率说，“丁队长，可不可以谈点工作以外的事情？”
“为什么不呢？”丁峻回答，“都把我看成嗜血成性的军阀一类的人了吧？”
“没那事儿！”熊道笑了起来，“和军方合作得少倒是真的，有点不太习惯。我有个好哥们，叫丁云路，您认识的哦？”
丁峻看着熊道，“这个，不但认识，还很熟，是我堂弟，怎么是你朋友？上次见他的时候还是十几年前，是个高中生。”
“对，云路也这么说。他还说他爷爷爸爸都很想你，问你能不能有空的话，一起去北京看看他们。云路的亲妹妹潘素，也是局里的同事。”熊道热情地介绍。
丁峻带点歉疚，“还真是应该去看看，这都多少年了，周末，周末我过去一趟，要不要我先给他们打个电话？”
“我觉得没必要，回头我给云路打就好了，我带您一起去。”因为熊道和丁云路的关系，他在丁家混得就跟半个儿子差不多，丁广恒夫妇对他都很好，所以不用额外地客套。
“行！”丁峻刚爽快地答应，腕上的传呼就响了，“队长，来趟训练场。”是他的副队长祁麟。
“出什么事了吗？”丁峻问。
“没有。”副队长的口气带着点好笑，“就是来看个热闹，你还得出面镇个场子，我劝不住！”
丁峻无奈地看了熊道一眼，“这帮家伙，一时三刻看不住，就要掐起来才舒服。我们去看看。”
看得出来，丁峻属于对属下进行无为而治的，基本上不出大格的事情他不怎么会管，所以底下人有时候未免会放纵些。
熊道赶紧一起收了餐盘，跟着丁峻往训练场去，那是一个很大的礼堂，平时给试验室工作人员做体育健身等用，但是利用率颇低，自从丁峻和他的手下来了之后，这里就变得热闹了些。
十几个人扎着圈子围了一个场地，又笑又闹。祁麟看见丁峻过来，就吵吵，“队长来了，让个位置。”他是一位三十来岁的北方汉子，膀大腰圆，身材厚重但非常灵活。
熊道蹭进去一看，差点扑哧乐出声。那个假小子李颂星准尉，正和一个虎头虎脑的愣小子，原地做俯卧撑呢，眼看就绷不住了，还不服气，咬牙坚持，一张俏脸涨得通红。
丁峻听副队长大概讲了一下刚才的事情，给他使了个眼色。副队长心领神会，借着让大家退后的机会，后脚跟轻轻蹭了一下愣小子的肩膀，大概使了点阴力，那小子哎哟一声，趴下了。于是众人哄堂大笑，“豹子，你小子这下服了吧。”
这个叫豹子的小伙子名叫鲍志安，虽然是一等一的机械电子类高手，但性格直来直去愣头愣脑。在今天早上的晨练中，他被突然出现在旁边的李颂星吓了一跳。
“姑娘，你走错地方了吧？”
“瞎说！这里不是航天军特种兵分队吗？我是来做实习的！”李颂星最烦别人一看到她性别，就把她剔出正常队伍。
鲍志安不吭声了，半晌又冒出一句，“这女孩走后门进来的吧！”
这一下彻底把李颂星给得罪了，得罪的最主要原因就是，她还真是托关系才进来的，因为个性一直非常要强，实习的时候非要到别人不肯轻易去的艰苦地方，她爹李铎托了很多熟人，最关键的是，不能随随便便把姑娘真的扔到某个没人照顾的艰苦地区，万一出了点纰漏就不好办了，既要有可靠的人盯着，又要满足女儿的这点愿望，谈何容易，大部分熟人也不敢接这个挑子，生怕轻不得重不得人情没落到反倒得罪人。终于拜托到了白晏梓的父亲白参谋长，在丁峻回家休假的时候提了一嘴。丁峻答应了，他对姑娘没有偏见，于是就在学校发出的实习申请上签了字。对于这件事，李颂星平时提都不想提，突然有人直眉瞪眼地给嚷嚷出来，所以一下子就火了。
“谁是走后门进来的？说话干净点！”李颂星像个炮仗一样就给点了。
鲍志安又不吭声了，本来这事儿就算了。结果上午分配模拟急救演习名单的时候，祁麟把李颂星和鲍志安分在一个组了。
“哎，你到时候可别拖后腿啊！”鲍志安直不楞登地跟李颂星这么一说，彻底把姑娘给点炸了，“放屁！你是不是对我有偏见？”
“我又不认识你，对你有哪门子偏见。要有偏见也是对队长，他这是吃饱了撑的弄一大姑娘来实习吗？”鲍志安这娃啥都好，就是有时候嘴欠得让人想抽他。
于是李颂星更抓狂了，“你觉得你很了不起吗？敢跟我比比吗？”
“比什么？针线活？那我认输了。”这话引来一片大笑声。祁麟急忙喝止他，“豹子，瞅队长不在你就开始胡说。”
李颂星冷笑了一下，“你要是真觉得我是个女的要让着我，那我出题，就比俯卧撑，谁先趴下谁是狗熊！”
“好男不跟女斗！”鲍志安说完，施施然就要转身走，结果后脖领子被人薅住了。祁副队长心想不给这姑娘一个台阶下，这事儿也不好办。他其实也明白李颂星是托了丁峻的关系进来的，不能让队长难做。
“豹子，你还是不是爷们了？人姑娘帖子都下了，你就往后缩，回头你要再想跟我比武，我就说，低于一米七五的免谈，你看中不？”鲍志安长得也算浓眉大眼一表人才，就是个子比较低，只有一米七二左右，而且还得是早上量，抻着脖子朝上。
身高是他心中永远的痛，谁都不敢提，要不祁副队长才戳他这心窝子呢。
果然听了这话，那诨名豹子的愣小子一瞪眼睛，“比就比！”
祁麟怕事情到最后闹得不可开交起来，于是传呼让丁峻来。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