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命当如此,认不认命?
小时候我经常做噩梦,每日一觉,每日一梦。
梦里的故事如影似幻,真假难辨。
当我以为那是真实,却恍然觉醒;当我告诉自己这是梦,却越陷越深。
支离的故事,破碎的片段,被拉扯的灵魂,此番种种无一不向我暗示着——
或许这不单单是一场梦那么简单。
第一次邂逅孤坟还是懵懂少年,初尝恐惧滋味。
再见孤坟之时,才知,此生我再也摆脱不了,挣扎不掉。
孤坟这边是光天白日,孤坟那边却通往炼狱酆都。
人间一日,炼狱一年。
生而为人却行如孤鬼动若幽魂,我活着,可我命不归我。我死了,却不知何处安魂。
他们说这就是我的命,被孤坟选中,我就要认命。
认命去做地下世界之门使,穿梭阴阳;认命去臣服酆都幽若,不人不鬼。
我想选,但没得选,虽从未被厚待,但不忍人间沦为悲惨世界。
认命就认命,收拾恶鬼,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第一章 :孤坟拦路
大哥又把大嫂揍了一顿,原因是妈说大嫂偷人。
其实我能够作证大嫂绝对没有做那样的事情,因为妈说大嫂偷人的那天,大嫂其实一整天都和我在一起砍柴。
可是我有口难言,一个哑巴,有心无力。
屋里的气氛由乱哄哄变得死气沉沉。
我被妈派到后山砍柴,眼看太阳已经落山了,只能祈祷发情的野猪不要出来搞事情。
要我说,这次真是妈不对,大嫂身世可怜,长相标志却早早嫁给我大哥了,可大哥却不知道疼惜她,还总是受妈的挑拨任意打骂她,要是我以后有媳妇了,我肯定把所有的力气都用在疼爱她上面。
可是话说回来,我一个哑巴,村里又有哪个大姑娘愿意嫁给我做媳妇呢?
其实我长相挺好的,村前村后我经常听到小媳妇大姑娘摇头叹息:可惜是个哑巴,不然多俊的娃子啊。
算了,或许这就是命,天生哑巴,生在这树木茂盛的林家岙却五行缺木,就算取名叫林森林也无济于事。
走了三里路终于到了我家承包的树林山脚,此时天边烧着一片昏黄灰暗的晚霞透过交错的枝叶树木洒落下来,还有点晃眼睛。
一般晚霞都是红艳艳或者金灿灿的,今天这霞色怎么了?浑浊昏黄,莫不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小时候在村里厮混,我不爱跟同龄的小伙伴耍,就爱往上了岁数的老人堆里钻,听他们讲黄鼠狼成精,青白蛇化人这样的老故事。
而故事的开头总是差不多,要么是个雷雨交接的夜晚,要么是个天降异象的日子,就跟现在一样,晚霞不红,寓意不鸿。
站着想了好一会儿,看着那片昏黄霞光渐渐退却才回神。
得,管他什么大妖小怪,成精化人都是浮云,我好好砍柴才是正道。
从腰带上取了砍刀正准备捡些枯木摞堆,一阵凉风突然扫过。
“森林,快回来。”
回过头去,谁也没有啊,可那声音却似有人在耳边私语。
挠挠耳朵,难不成我听错了?侧头听了良久,却再无什么声音。
正当我要转身勾腰捡柴的时候,那声音又来了。
“森林,快回来啊!”
是大嫂的声音?
鸡皮疙瘩爬上脖子,我忍不住吞咽口水。那声音是大嫂的没错,可是那悲切欲绝的哭腔和周身阴森森的气氛实在让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不会说话,所以当我在山上干活的时候,家里人喊我回去吃饭都是走近了唤,要看到我点头答复。
而现在,周围除了我一个人都没有,那这个声音又是怎么回事呢?
“森林,回来,快回来!”
原本凄柔的声音越唤越急促,越喊越尖锐……
跑!
这种情况下谁还有心思砍柴,丢下手中的砍刀慌不择路,随便抓了个方向逃窜,只要身后那恐怖的声音不要追着不放。
大概又跑了几里路,当我实在跑不动停下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四周一片寂静,昏暗的夜只有我双脚和草地摩擦发出的簌簌声。
借着点点星光打量周围环境,靠,这是个什么破地方?
一片荒草地碎石嶙峋,周围一棵树都没瞧见。可林家岙到处都是树木成荫,怎么会有这样贫瘠的地方。
难道是我从来没来过的地方?
可我在林家岙生长了16年,因为不会说话上不了学,无聊时就到处晃荡,林家岙山头山脚我几乎都翻了个遍,不可能会有我没到过的地方啊。
迷路了,要怎么回家。
一屁股坐在草地上,抬头望天。就算周围的环境变了,天上的星宿应该不会变吧。
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的,好像在和我眨眼睛,找到了北斗七星,我也就找到了回家方向。
哎,出来砍柴,我却一根柴都没有扛回去,反倒把砍刀给丢了,回去免不了要挨妈一顿骂。
话说回来,也不知道大嫂和大哥现在怎样了。
一边走,一边按着星宿的指示,不知不觉走了好久,身上出了点凉汗。
“嗒嗒……”
等等,这脚步声。
停下脚,那细微的声音也没了,当我再起步的时候,那声音又来了。
都说上帝为你关上一扇门就会为你打开另一扇窗,我虽然不会说话,但是我的听力和视力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身后有人!
猛然回头,扬起半路捡到的棍子一棒下去。
毛线,身后连个鬼影都没有。
可能是我神经太紧张了吧。
不过今天实在太邪门了,我得加快速度回家才行。
被那若有若无的声音一闹,我又迷失了方向。
当我再次抬头的看星宿的时候,天上的星星好像跟我开玩笑一般,原本勺状的北斗七星哪里还有原来的形状?仔细看着,倒像个四仰八叉的王八。
MMP,看来天上的星星也不靠谱。
站在原地不知该怎么走了,再次打量周围的环境,不看不知道,这一看几乎魂都要掉了。
此时我又站在那片荒草地上,周围落满了馒头大小奇形怪状的碎石,远处稀稀拉拉的枯木吱吱呀呀的在凉风里摇晃,盛夏之时树枝上竟一片绿叶都没有。
见鬼了,我刚刚不是走出这片荒草地了吗?
惊慌不已,我只想大哭一场。
不过就算找不到方向,这片荒凉的草地我也不敢停留。咬牙闭眼就是跑,可没两步却一头栽在一堆土包上。
那土包上挂着几串凄凉的白圈,阴风中唰唰作响。
这那来的孤坟……
孤坟拦路,连滚带爬还来不及站起身,裤裆温热的液体让我意识到我还活着。
“森林,呵呵。”
凄凉夜突然有人像鬼一样从背后叫你是什么样的感觉?
屏住呼吸,感受那股冰冷的气流渐渐靠近,我双股战战却抬不起脚,想叫喊却又发不出声……我现在心里只想跪下向观音菩萨磕头求保佑。
“森林,救我,快救救大嫂,森林!”
大嫂?是大嫂在呼救?她怎么了?
身体里的力气似乎被抽走了,我就好像被下了定身术一般,任凭我怎么费劲可一点也动不了,瞪着眼睛感受着冷汗簇簇的往下掉,谁能救救我啊!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近,眼前的孤坟越来越大,而周围奇奇怪怪的碎石像是受了某种引力一般呼啦啦的望孤坟堆上聚,而我,双脚不受控制,向着孤坟的方向走去……
第二章:起死回生
耳边一片嘈杂,谁在哭喊?
模模糊糊的有了一点意识,但眼睛却像被黏了胶水一样,怎么也睁不开。
我记得我走向了那座孤坟,然后发生了什么就没有一点印象了。
那我到现在底是死是活?又是身处何处?
无论如何转动眼珠子也睁不开眼,真是奇了怪了。
“森林,你来了。”
正郁闷的时候,脑海中一个轻柔的声音响起,是大嫂的声音。
停止了挣扎,原本一片空白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女人的背影,没错,这背影正是我大嫂的。
“大嫂?”
动动喉结,一口凉气窜进了我的喉咙。
刚刚那个声音,是从我的喉咙中发出来的?我不会是听错了吧。
惊愕不已,我捂住自己的嘴巴。
“嘻嘻嘻,森林跟我来。”
大嫂铃铛一样清脆的声音瞬间就吸引了我的所有注意力,我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的跟上大嫂。
这是要去哪里?
低下头我看见自己走在一片雾蒙蒙白气之上,仿佛漫步云端。可是我却感觉好像在做秋千一般,身体上下有节奏的摇晃着。
邪门,难道说我这是到了天堂?
没想到我这凄苦一生,16岁尚未经历人事便早早结束了。
早知如此,当初村里丑妞邀我一起洗澡就该答应的。一想到自己16岁的人生,连大姑娘的手都没碰过,真特么觉得不值。
“孙崽?你怎么来这里了?”
正低头走着,一只枯槁黑手搭在了我的肩上,我心下一惊,眩晕之感铺天盖地而来,周身雾蒙蒙的白气瞬间消散,替而代之的是一片阴森的昏暗。
“孙崽,是姥爷,别怕。”
抬起头,白发苍苍的姥爷脸上沟壑纵横却让我倍感慈祥。
“孙崽,跟姥爷走。”
姥爷拽着我的胳膊,白花花的眉毛皱成一团,表情严肃跟以往乐呵呵的样子大不相同。
我心里很想问问姥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邪门的地方到底是哪里,我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可是我忘记了我是个哑巴,张张嘴,发出的只有咿咿呀呀的沙哑。
“别说话,这个地方你不该来,姥爷带你出去。”
姥爷手上的力道加大,黑亮的指甲几乎陷入我的皮肉中,真疼。
哼哼唧唧,咧咧嘴我想提醒姥爷轻一点,可是嘴巴一张开,阴风就往嘴巴里面灌,刮得我脸皮都变了形。
好不容易闭上了嘴巴,却发现身边的景象如卷带一般,天色呼啦啦的变化着,从漆黑一片过渡到昏暗傍晚,又由昏暗的傍晚转到蒙蒙亮的清晨。
“呼,幸好还来得及。”
姥爷深叹一口气,轻松了不少。
我满脸疑惑,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我相信姥爷是不会害我的。
小时候我因为天生缺陷,不得父母疼爱,村里的小孩总欺负我,大哥虽然气愤,但从来不会为我出气,反而觉得我给他丢了脸,暗地里拿我撒气。唯一对我怜爱的也就只有姥爷了。
可惜姥爷在我十岁那年就离逝了。
等一下,姥爷已经死了,那眼前这个拉着我的,是鬼?
原本放下的心瞬间就跳到嗓子眼,我不禁尖叫一声,没命一般挣扎。
“嘘,孙崽,别怕,姥爷带你回去,别叫别叫!”
姥爷原本皱巴巴的脸渐渐笼罩在阴霾里,白苍苍的眉发也渐渐发黄发灰。
“嗯,惊魂?”
我挣扎得厉害,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突然出现的人影从哪里冒出来的。
姥爷枯槁的黑手紧紧捂住我的嘴巴,另一只手钳制着我的脊背,佝偻着对身后的人影答到:“嘿嘿,新来的,不懂规矩。”
被姥爷拉着转身,这下我才注意到身后那人影的模样。
这哪里是什么人影啊,那吊着如秋千一般的长舌头和那凸露的眼珠、外翻的眼皮无一不证明着眼前这不是人而是鬼!
“新来的?怎么透着一股新鲜的的活人味啊?”
长舌鬼卷着舌头,弹簧一般伸到我的头上,像触手一样抚弄着我的头发,腥臭的粘液顺着头皮流到脖子中,我特么简直要吐了。
“嘿嘿,刚死一会儿嘛,无常大人,瞧,那边贡品还冒着热气呢。”
顺着姥爷枯槁手指的方向我看到灰暗的天空下我的身体躺在一块新修木板上,面上盖着一张白布,旁边大哥和几个远房表亲抱着各种树木枝条规规矩矩的往我身上堆砌,房内传来妈和嫂子悲切的哭喊声。
我竟然死了!
张张嘴,泪水便滑落了下来。
一道白影从眼前闪过,只见长舌鬼白无常闪身到贡桌前伸着舌头舔舐着盘子里的包谷馒头,仿佛在吸收着某种气体。
“孙崽别哭,听姥爷说,你还没死,只是无意间进入了地下世界,回去,快回到自己身体里面去,在晚一点就来不及了!”
姥爷说完便被一团漆黑的气体包围,原本微微亮的世界顿时昏天暗地,黑暗中凄厉的哭嚎像要索命一般。
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气流顶着我的脊背,我的身体几乎要散架了。
“孙崽,别回头,往有光的地方跑!”
姥爷的声音愈来愈弱,从我背后那团黑气中发出,渐渐就要消失了一般。
难道说姥爷是化作了黑气然后送我出去?
吞咽着口水,我突然觉得脚下提起了一股劲。
黑暗中一点白光从我家方向射来,对我而言,这点白光就是生的希望。
当我阔步欲跑之时,身后几股气流如龙卷风般扫过将我挤得头昏目眩。
“开了?地下世界之门竟然开了,哈哈。”
粗哑的声音尖叫着从那团漆黑的龙卷风中响起,一石激起千层浪,身后嗡嗡然仿佛无数恶鬼哄闹。在我还没有反应之前,万千恶鬼蜂拥而上,扫起的黑浪令我窒息。
不到一秒,黑气便将那点白光掩盖。
完了,看不见光点,那我岂不是只有等死了?
姥爷,快想想办法啊!
我不想死,我才16岁,身为一个男人,我还没有尝到做男人的幸福呢!
“姥爷!”
涨红了脸,我拼劲全力呼唤。
…………
…………
“森……林!”
看着坐起来的我,大哥目瞪口呆,怀里的木枝散了一地。
第三章:哑巴开口
堂屋里排起一条长长的队伍,白发人送黑发人,大家虽然都没什么钱但因为同情都随了份子,而现在我起死回生,这份子钱当然要退还回去。
身上素缟白衣还没有脱,我尴尬的跟在大哥背后帮着收拾。
“哎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森林这小子有福。”
说话的是村里自称天生媒婆的玉婶娘,她一只手接过还回的份子钱,一边拿眼睛上下打量着我。
“哼,什么福不福的,死也不死透,办丧花了恁多粮食。”
妈拿着一块白布抹净脸上的泪痕,歪着头收捡贡桌上的包谷馒头。
一想到这些馒头被那个长舌鬼舔过,我胃里泛起一阵恶心。
“幺弟,你没事吧?”
大哥停下手上的动作,脸上神色既诧异又忧愁。
我摇摇头,下意识扯扯嘴角。
“没事。”
再抬起头来便发现所用人的目光集中在我嘴巴上,带着深深的震惊死死地盯着。
“幺弟,你……你说什么?”
大哥再次散落了手中的东西,但是同样的,这次妈应该还是不会责怪他。
“林林,你,你再说一遍!”
顾不上手中的包谷馍,妈喘着大气走上前拉住我的胳膊,眼中的期待几乎能够灼伤我的皮肤。
“没……没事。”
艰难的吞咽口水,干燥的喉咙拉扯得生疼。
哑巴开口头一回,我的一句话再次引起了轰动。
“哎呀呀,我说什么,森林这小子有福,看吧,这起死回生还把声儿给捡回来了,肯定是他爹在地下显灵了……”
“啧啧,芳芳婶,你们今天那里是办丧事啊,分明是办喜,哈哈。”
……
挠挠后脑勺,我自己也觉得难以置信。
脑子里乱哄哄的,乐得快要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能说话了,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也能正常娶媳妇了?
“好,太好了,林林会说话了,这酒席没白办,玉婶娘快帮我张罗大家就席吃菜啊。”
妈攥着一根白布不住地擦拭原本已经止住泪水,而一直跟在妈身后不吭声的大嫂也弯起嘴角。
正愣愣傻笑的我突然对上大嫂双眼,瞟见那抹森森然的浅笑,背梢涌上一股寒意。
眼前一黑便不晓人事了。
…………
“啪!”
黑暗中带刺的荆条抽在我的皮肉上,我顿然痛醒。
张开眼,面前一片昏暗,我又回到了那个鬼气森森的世界?
“孙崽,姥爷对不起你啊。”
姥爷的声音从昏暗深处传来,带着深深的绝望与无奈。
眼睛适应了昏暗的光线,便看见姥爷满身血污的模样被束了手脚吊在半空。
“姥爷,你怎么了?”
我惊呼着便想上前,可是一动才发现自己的手脚也被带刺的藤蔓束缚着。
“哼!小子,你自身难保,还有心思担心他!”
黑暗深处地崩山裂般的声音几乎要震碎我的耳膜,阴森世界暗幕大开,一个浑身散发着青黑鬼气的人影立在我的面前。
“阴使大人,求求您放了我的孙崽,要惩罚就惩罚我这个糟老头,不干他的事,求求您……啊!”
姥爷话还没有说完,吊着他的铁索突然断掉,只听见扑通一声,他便落入一个盛着油乎乎液体的大缸中。
不会吧,传说中的地狱油锅?姥爷到底做了什么事要忍受这样的折磨!
姥爷撕心裂肺般哭喊着在油锅中挣扎,焦灼蛋白质的气味流动着飘到我的鼻尖,我几乎把苦胆都呕出来了。
“姥爷!住手!求你们不要这么残忍……”
假如世间恶人知道地狱有油锅等着他们,我相信打死他们也不会作恶。
可姥爷又不是恶人,姥爷生前可是村前村后的大善人啊。
“残忍?哼,你们好大的胆子,一个破坏孤坟擅闯酆都,一个强开地下之门放走百鬼,说滚油锅残忍,只怕将他千刀万剐都难解北阴大帝心头之恨呢。”
阴使周身青黑鬼气暴涨,滚滚而来几乎就要将我淹没。
而更悲催的是这青黑鬼气自带腐蚀能力,我的肌肤以肉眼可观的速度发黑腐烂。
如果说我刚刚是在人间起死回生,那么现在我是不是要在阴间魂飞魄散了呢?
就在我感受到自己将要融化之时,青黑鬼气转为赤红血色,身上刺辣的疼痛感消失,裂开的皮肉自动愈合。
不光是我,油锅里姥爷嘶哑的叫喊声也停下来了,而那原本威武的阴使则颤巍巍的跪在地上,叩拜浮现在半空中的那抹红。
“小鬼阴使参见红邪(ye)幽主。”
阴使收敛了青黑鬼气,颤巍巍的匍匐于地,好像十分的恐惧。
身上的疼痛感消失了,我也就忘记了自己处境。
好奇心使然,我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那抹朦胧的红,想看清楚帐中人模样。
“想看我?”
轻柔的女声嗜血般魅惑,微风一般拂过我的心间,勾魂摄魄。
当然想啊,直觉告诉我,这红帐后面一定是个绝世大美人,不,应该是绝世女鬼。
还没等我点头答复,红帐摇曳,一袭猩红秀发锦缎般将我卷起带入帐中。
区别于阴使青黑鬼气的恶臭,氤氲雾气中处处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芬芳。
“小鬼,我美吗?”
雾气散去,一双血色红眸微启,丰润的朱唇一张一合,我的心随之一上一下。
我发誓我从没见过这样美的女人,干涩的喉咙滚滚发烫,不管我怎么吞咽口水都难以缓解我口中的燥热。
都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现在脑海全被眼前美艳的脸庞充斥着,那里还记得这是一个令阴使都瑟瑟发抖的女鬼呢。
愣愣的看着看着,突然一整恍惚,眼前这张绝美的脸上嘴角上扬勾起一抹浅浅的笑,那弧度不多不少,恰好和大嫂那弯笑容重合。
“大嫂?”
顿然惊呼,燥热的身体顿时凉了一半。
想起来了,遇到孤坟的时候我听到的是大嫂的声音,遇到姥爷前看到的是大嫂的身影,而现在我再一次被抓回这个阴森森的世界,面前这个女人五官又和大嫂几乎一模一样。
所以这一切到底跟大嫂有什么关系?眼前这个女人又是大嫂什么人呢?
第四章:大哥撞邪
梦里迷迷糊糊,恍惚间听见一声尖锐的怒喝,脑海中所有七零八碎的画面全部褪去。
睁开眼床边妈和大哥扭打在一起了。
“来人啊,救命啊,来人!”
妈使足九牛二虎之力将大哥抱住,可此时大哥就像一只失控的水牛,红着眼睛朝我的方向扑来,他手里明晃晃的砍刀挥舞着眼看就要落在我身上了。
被吓了一声冷汗,我麻溜的起床躲到远离危险的地方。
大哥的脑袋是被驴踢了吗?我可是他的亲弟弟啊,他难道想要杀我?
“林林,快,去老山喊你舅公来!快啊。”
此时妈头上已经出了一层密密的汗,而大哥却突然变了个样,眼神木楞,嘴角流着口水,痴痴傻傻的摊在地上笑。
这前后转变也太大了吧,但是妈依旧不放心的控制住大哥的双手,夺了他手上的刀,再回头见我还楞在原处。
“快去啊,一个个都造孽!”
被妈这么一吼,我立即像脱了缰的野马,呼呼的跑到老山深处将林家岙号称“岙里道士”的舅公请了回来。
舅公还没进屋,便白眉紧锁。
“哎,好脏的地方!”
被别人当着面说家里脏,多少是件难为情的事。
可是我家刚刚收拾过,到处都整整齐齐的,那里脏了?顶多有点乱。
听见我小声的嘟囔,舅公紧锁的眉头突然松开,他虚着眼睛认真打量起我来。
我不懂他在看什么,但是此时气氛不对,我也不敢再多言语什么。
“舅公,快快进屋救命!”
妈听见屋外的动静,双眼红肿的跑出来,搀着舅公迅速进了屋。
屋内,光线立马就暗了下来。
奇怪,我走的时候还觉得好好地,但此时再进屋总觉得空气中浮着凉气。
地上大哥翻着白眼,黑眼珠都看不见了,眼珠却还狠狠的往上翻。一边翻身体还一边痉挛,裤裆下屎尿撒了一地。
“舅公,快救救我们大志吧,芳儿给你磕头啦。”
母子连心。
别看妈平时对我跟大哥都凶神恶煞的,但是内地里比谁都疼爱我们。
舅公也不答妈的话,食指放在牙间狠狠一抹,猩红的血泉涌般冒出来。
只见舅公食指往大哥眉间一点,顺着往下画符。
“急急如令令,恶鬼快现行!”
随着舅公嗡嗡念叨,我看见大哥身上燃起熊熊火焰,有什么东西在那火焰之下挣扎咆哮,那样子看起来痛苦万分。
偷偷看了一眼妈,她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正常来说,她看见大哥被火烧不应该担心着急的吗?
可是她一点担心着急的神色都没有。
难道说她看不见?
火焰中那人的脸越来越清晰,是个满脸流胧的长发男人。
他呜呜的鬼叫着,越叫越凌厉,整个屋子几乎都在颤抖。
这世界真的有鬼啊!
如果说之前我还带着侥幸心理,认为自己经历的都是梦魇作怪,那么现在我意识清晰,眼睁睁的看见恶鬼附着在我大哥身上做怪,想不相信也难。
“哼,臭道士,你管什么闲事,就凭你的道行,想收我?做梦!”
原本附在大哥身下的恶鬼离了大哥的身,此时大哥闭上眼睛软巴巴的躺在地上。
“吾乃替天行道!恶鬼,劝你早早投生,不然要你魂飞魄散。”
奇怪,舅公嘴巴根本没有张开,他是怎么讲话的?
再看看妈,此时她抱着地上没有一点生机的大哥呜呜的哭着,仿佛也没有听见舅公刚刚的话。
长发恶鬼头颅一扭,触手般的长发飞出,爬上舅公的身体,像蜘蛛网一般将舅公缠了个密不透风。
张张嘴,舅公怎么这么不注意,躲也不躲呢。
“臭道士,早说你斗不过我的。”
长发鬼伸舌舔舔脸上的胧包,身体浮在半空中,张开血盆大口,眼看就要吞了舅公了。
我一时情急,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好,那恶鬼盯上我了。
连忙捂住嘴巴,恶鬼停下动作,油绿的眼窝对着我的方向,脸上的脓包随着他笑起来的弧度脓浆飞溅。
“臭小子,你看得见我?”
恶鬼一撮头发朝我的脖子伸来,我才没那么傻站着让他缠。
飞快的跑到一边,捡起大哥扔下的菜刀,刷刷的将那恶心的头发砍成几段。
“臭小子,你敢伤我,我要吃了你!”
恶鬼尖叫着所有头发都向我袭来,头皮发麻,我一边跑一边砍,最后被逼到桌子角边无路可退了。
恶鬼那流着脓浆的头发眼看就要缠上我的脖子了,莫名的不知谁递给我一只打火机。
“啪嗒”一声脆响,青色火焰顺着恶鬼的头发迅速将恶鬼吞噬。
呼,好险。
刚刚多亏那只打火机。
对了,刚刚谁递给我打火机来着?
转过头,大嫂嬉笑的坐在桌子上,点点头承认是她。
大嫂……
我想问问大嫂怎么突然冒出来的,可是此时喉咙就好像被上了锁一般,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舅公,你说我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啊,怎么这个娃好了,另一个娃又坏了呢。”
妈坐在地下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好不伤心。
而此时舅公则轻轻松松的坐在椅子上喝茶,看看我,嘴角勾起。
“芳芳,你家老大已经治好了,老幺嘛,他刚刚耍刀玩玩嗫,你看他现在不是好好地嘛。”
舅公指指我,他好像根本没看见我身边的大嫂。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大嫂会隐身不成?
肚子里满满的疑惑,坐在桌子上的大嫂忽而变幻,双眸滴血般红,妖媚诡异。
她……不是我大嫂,是梦里那个红帐后面的女人。
我整个人受到了惊吓,连连倒退,却被人按着脊背逼着下跪。
“小鬼,见到红邪幽主还不下跪!”
身后一边是那长舌白无常,另一边是满身黢黑的姥爷,他现在看起来就像一个黑无常。
“罢了,无常黑,你这个孙崽倒挺争气。”
大嫂……不,红邪幽主红袖一甩,我便浮了起来,被那双赤红的眸盯上,整个人如落冰窖。
就在我越升越高,眼看整个世界在我身下化为一点就要消失了,一股铁索般的吸引力将我拽回黑暗。
“孤坟选主?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