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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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46亿年前,一片巨大分子云里一小块分子云正在坍缩。引力寄生体成群感知到食物,成群结队来到这片分子云。

它们是宇宙中奇特生物,专门吸取势能为生。

分子云坍缩产生绝对值很大的引力势能,克服热压、湍流、磁场等内部压力,而开始向内收缩。它把无限远处的粒子吸引过来,聚集在一个中心,然后把粒子牢牢束缚在一起,最后恒星和恒星系演化成。

哪有坍缩,哪儿有引力寄生体盛宴。当分子云即将形成恒星时,盛宴尾声也到了,它们会离开,去下一个即将坍缩的分子云。

恒星形成时,这些势能会转化成热能、辐射能等,它们不吃这些。

这次分子云形成太阳系时,引力寄生体遇到意外,没有跳跃出太阳系,纷纷落入太阳系各个星球里,再也出不去。

引力寄生体需要一定的反应时间启动跳跃机制。如果分子云的坍缩速度太快,寄生体来不及完成这个复杂的能量转移和空间定位过程,就被坍缩的巨大物质密度完全包裹和困住,再也无法脱离。这次太阳坍缩太快,它们没有意料到。

太阳系形成后,它们失去食物,星球上的势能不够它们温饱。它们逐渐在太阳系里灭亡,如今活下来的引力寄生体没有几只。

一只叫长线的引力寄生体落入地球,在地球上存活了几十亿年地球初期持续发生剧烈的地震、火山喷发、板块构造运动。这些也有势能产生。长线靠这点能量维持生命,但是这点势能对比引力坍缩非常弱。它常常饿肚子,为了减少消耗,吃少,慢慢进化出很小身体,从原先长度1000米变成1厘米。

长线来到地球,就在夏尼尼海底待着。几十亿年后,夏尼尼进入平稳期,不再有地震、火山喷发、板块构造运动。长线没打算挪窝,现在它进化成身体很小的样子,所需能量少,靠吃潮汐能也可以过日子。潮汐能是月球和太阳引力作用下海水涨落产生的势能。

这片海域几十亿年都没有开发,公元2025年被开发了,成了旅游和冲浪好地方。

它海水清澈,海滩平缓绵长,离岸流小,初学者比较不会被带离岸边。

2025年暑假,橙子父母带他到夏尼尼学冲浪,导致长线离开待了几十亿年的地方。

橙子这次冲浪遇到大风。碎浪回流时强度变大,他在冲浪板上没有站稳,落入海底,被带离岸边。他尝试逆流挣扎,但是离岸流速度很快,他逆流游回岸边,透支体力,溺水了。

他落入海底,把长线喝入肚子里。

救生员把他救上来时,也把长线带离大海。

长线觉得自己倒了八辈子霉,那天不该提前出来等海水退潮,不然不会被橙子吃入肚子。

它在橙子肠子里叫引力寄生体,不叫人体寄生虫。人体没有它食物。它会饿死。

长线在橙子肠子里,怎么样也出不来,就在肠道里乱窜,撞击肠道。橙子回家后,出现肚子疼。他去看医生。医生怎么检查都没有发现问题,胃肠镜检查没办法看见一只引力寄生虫在橙子肠子里。

二、

半年后,橙子腹痛加重,经常疼得没办法上学。

长线现在没有食物,能量一天天减少。它之前储存的势能只够再维持半年。它非常着急,更猛烈撞击橙子肠道,可就是撞不开,出不来。

橙子父母带橙子看了很多医生,还是找不到原因。

消化科医生建议橙子父母带橙子去看心理医生,橙子肚子疼可能和溺水有关。橙子溺水后,可能患上创伤后应激障碍。情绪紧张,也会肚子疼。

橙子只好去看心理医生,可心理医生很纳闷,溺海的人想到海会怕,可橙子肚子一疼,就很想去夏尼尼看海。而且他想起海时,肚子就不疼。这不像心理创伤。可不像也说不过去,橙子肚子不疼时,想起海会恐惧。

长线想回大海吃潮汐能,在橙子肠道里放出大海有好吃的信号,影响了橙子行为。橙子肚子疼时,会想起溺水时吞入的海水,不是咸得发齁、涩得刺喉,而是清甜,很好喝。他想去海里再喝一口。

事实上,橙子得了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非常害怕海。每次长线想让橙子去夏腻尼时,橙子因为恐惧海,让长线没有一次得逞。这种恐惧力量超过长线影响他去看海的力量。

橙子到现在都没有去夏尼尼,长线肚子就饿到现在,橙子肚子也就更疼。长线一饿就撞击橙子肠子。

虽然心理医生无法确诊橙子患有创伤后应激障碍,但也有怀疑。医生按照心理创伤方案治疗橙子。

橙子在心理医生治疗下,心理创伤逐渐好转,没有那么恐惧大海,就没办法用恐惧力量战胜长线操控。这次他被长线操控了。

这一天橙子没有肚子疼,骗父母肚子疼,没有去学校,而是收拾几件衣服,偷偷坐上去夏尼尼的车。

等父母发现他没有在房间时,他已经走在退潮的海浪里,让强烈离岸流带入海里,再次沉入海底。

橙子在海底时,长线再次试着撞击肠道。以前长线上百次撞击肠道,都无法刺激肠道形成呕吐反射,这次可以了,橙子把它吐出来了。也许这时候橙子生命气息微弱,肠道失去力量抵抗它刺激。现在橙子要死了。

海边救生员再次发现橙子落海。大海上空巡航的无人机刚好发现他,报告给救生员。

这次橙子在医院里醒过来时,他妈妈问他为什么在退潮时踏浪,他想起来后怕,在妈妈怀里泣不成声,断断续续说,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很喜欢海,想喝海水,身体不受控制去了。

橙子再次走入心理医生诊室,医生更困惑他行为,找不出答案。好在半年后,橙子恢复正常。

三、

之后很多年,橙子平安健康长大,顺利考上政法大学,成为一名优秀律师。

他早已和长线没有交集。长线也忘记曾经离开夏尼尼的痛苦事。那半年时光在他的46亿年里微不足道。

没想到命运再次把他与它拉到一起。

橙子和同事需要轮值做法律援助。

法律援助是当事人没有钱请律师,如果当事人条件符合法律规定,国家会为当事人免费提供法律咨询、代理、刑事辩护等法律服务。

前段时间博物馆里的唐代玛瑙长杯不见了,证据和口供指向一位博物馆清洁工。清洁工是聋哑人。

刑事案件犯罪嫌疑人有听力和语言障碍,符合法律规定,可以申请法律援助为自己辩护。

橙子是这起案件法律援助律师。他之前援助过一个聋哑人,知道手语分普通话手语和自然手语,之间有不同。自然手语又叫“方言”。地区不同,方言不同,自然手语也不同。

官方聘请的手语翻译是普通话手语。90%聋哑人士用自然手语。他不放心翻译是否翻译对,便拿着审讯录像视频,去西瓦地区请教西瓦手语老师。清洁工是少数民族,西瓦族。

意料之中,审讯手语翻译员翻译错了。西瓦语言和普通话区别很大。

审讯时翻译员问清洁工:“你是不是在2025年6月7日晚上在博物馆盗窃过一个玛瑙长杯”,笔录上清洁工回答:“是,我盗窃了。”。可清洁工手语原话是:“我没有偷,我不会承认!”

录像视频里,清洁工比划的是西瓦自然手语,但翻译员用普通话手语翻译。西瓦自然手语的“没有”“不是”和普通话手语的“有”“是”有点像,但仔细看有差别。翻译员不懂这个差别,他不懂西瓦自然手语,也不知道有西瓦自然手语。

橙子要把这个信息告诉警察时,突然遭受袭击,他与几个蒙面人恶斗,不敌他们,但很幸运逃出来。这群人对他穷追不舍,不把他弄死,誓不罢休。他慌乱时,不受控制往海边跑,然后跃入海里。西瓦族是海边的一个少数民族。

蒙面人追到海边时,看见上空盘旋着巡航无人机,害怕被抓,赶紧离开,不敢下海找橙子。

多年前,长线进入他身体肠道,与他肠道建立连接,能感知他肠道在非常紧张下释放出的信号。即使与他距离长线千里,长线也能感受到。

今天它出来吃潮汐能时,强烈感受到橙子有危险。这么强烈感受,它知道橙子离海很近。它再次干扰橙子肠道,让橙子很想喝海水。

它同时发出“引力”吸引天上无人机赶紧飞过来,巡航到橙子落海位置。这次它有能量精准干扰无人机。上次没有,因此这些年对橙子心怀愧疚。

上次它为回大海吃势能,让橙子跳入海里,赌无人机可以巡航到,但是无人机能不能巡航到,它没有把握。那时候它快饿死,没有能量干扰无人机。

四、

这起玛瑙长杯盗窃案,博物馆馆长监守自盗,并且他有意引导办案人员怀疑清洁工。清洁工老实,但他儿子赌博,欠了一屁股债。他非常疼爱孩子,求博物馆同事借钱给他。他儿子是无底洞,没有人把钱借给他,认为他不能再这样惯着孩子。他借不到钱,有动机盗取玛瑙长杯。他负责玛瑙长杯区域清洁。

博物馆馆长没想到事情进展比他计划顺利,翻译员翻译错。可当他认为可以坐实清洁工是犯罪嫌疑人时,无意间知道这次为清洁工辩护的律师曾经帮助聋哑人士翻案,便让同伙悄悄跟踪他。果不其然,橙子不仅发现翻译错误,还收到线报他去过港口,怀疑他去港口,要把玛瑙长杯偷运到国外去贩卖。

他非常惶恐,想灭口橙子。

橙子被救下后,博物馆馆长也落入法网。

案子结束后,橙子不知不觉再次来到夏尼尼海边。他从医院醒来后,频繁想起这片海,觉得这片海比其它地方的海甘甜。

他第二次被救生员救下后,没有再来夏尼尼。他两次差点在夏尼尼丧生,父母都认为这片海不吉利,他不能来,一来会出事。可是今天,他感受到这片海亲切。

他去冲浪店租了一块滑板,再次站在这片海浪上。

他比过去任何一次都冲得好,双脚都稳稳在浪板上,眼睛锐利搜寻着每一道波浪。浪来了,他可以侧身压板,手碰浪花,把浪花放入口中品尝一下,再用尽全力划水,浪峰将他托起的瞬间,轻盈一跃,在湛蓝的浪壁上划出一道优美的白线。这条线让他暂时恍惚一下,好像见过它。

长线外表线型,像一根线,如这道优美白线一样。

橙子上次逃命奔向海边时,脑海似乎闪过一条白线,这条线从海里伸出来到他心里,把他拉到海边。

往后,每年夏天他都来这片海冲浪,不怕离岸流,也不怕任何凶险,认为夏尼尼藏着一条白线丝线在保护他。

长线每年夏天都等他来。

他冲浪,它也冲浪。它在海里,在浪板下,顺着浪板跳跃痕线跳跃,陪着他一起玩耍海浪。每年夏天成了它与橙子的一次次约定,即使橙子从来都不知道它的存在。

六十年后,橙子离开人世前留下遗嘱,请女儿帮他申请海葬,把他骨灰撒入夏尼尼。

六百年后,夏尼尼海不复存在,地壳运动,海床被一道深不见底的裂谷吞噬,亿年海水在短短数周内被尽数吸入地心。一望无垠的大海,龟裂成白色盐碱地,一直延伸到模糊的地平线,巨大的鲸鱼骨架静静地躺在干涸的海床上。这里没有了浪涛声,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长线在地球上活了46亿年,只有它进化出适者生存的身体,其余同伴相继死亡。它不知道见过多少沧海桑田,这次再次见到,它放弃吸收地壳运动产生的势能,也不再搬家,永远与这片干涸的盐碱地在一起。

骨灰主要含白色磷酸钙成分。盐碱地里的白色,在长线心里不是盐粒,而是橙子骨灰与大海融为一体的结晶,永远陪伴着它。

橙子是它与地球情感的唯一联系。它不再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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