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七月十五将至,家人们商量着去“看看”爷爷,大姑买了很多“金银财宝”,解释到:“我们一上午狠狠烧,爹活的时候养活咱们,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留着给我们了,这让爹好好享受享受吧。”话一出,我突然意识到,爷爷出远门五年了。此时的我,窝在帝都的出租小屋里,煮着方便面,面饼在翻滚的沸水里逐渐软化,用筷子拨面的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了爷爷的手。
我一直觉得爷爷的方便面煮得最香,虽然没有虾,没有火腿肠,但我就喜欢那个味道,炉火纯青,无人可替。
我想,秘方可能是:爷爷每次都给我加两颗荷包蛋,而且从来没让我拆过调料包。刚才早起煮面的时候,面饼软化之后,我才想起来少了荷包蛋,迅疾补救,还好赶上了。我尝了一下,开始怀疑起秘方的可靠性。
爷爷的方便面,到底好在哪儿呢?
大脑飞速调用过往画面,我却不小心掉进了回忆的梦里。我在村里上二年级,凛冬已至,班主任安排我们轮流给班里的炉子生火,好在我家离学校很近,我不用起得太早。但那天早上,爷爷六点多就起了床,劈柴捣炭,装进篓子,然后坐在炉火旁,用炒瓢煮着方便面,等待间隙,不时催促着我起床。直到面香四溢,我才爬出被窝,哆嗦着把衣服穿好,跳下地,坐在炉旁的小板凳上,大口吸面,再有两个荷包蛋下肚,身也暖了,心也暖了,好不满足!
我懂了,爷爷的秘方一定是:六点早起,炉火煮面。后来发现我又天真了。
高中三年,学校的“衡水模式”给时间开了倍速,清晰的记忆所剩无几。我只记得,我们一班人马起早贪黑,你拼我抢,抢什么呢?时间!拼什么呢?看谁学得最刻苦。电光火石,兵荒马乱,除了学习,生活到处一片狼藉,比如三天不洗头,中午来不及吃午饭……
高中,我还是在外地寄宿学校上的,两周回一次家,汽车站只有上、下午两趟车,唯一好的,票钱一直都是二十五,所以再晚我也得等着,打车的次数很少。每次回家,爷爷奶奶总会未雨绸缪,备好我爱吃的鸡腿儿或炖土豆,那一顿饭,能顶我在学校两周的饭。可能家里的表针被调快了,每次我觉得屁股还没坐热,就要背上一堆书和卷子重返学校了。不舍时,爷爷煮的方便面最抚我心。
至今,爷爷煮面的背影依然清晰可见,躺在我的相册里,任思念来回穿越。那天中午,爷爷照例为我生火煮面,熟悉的配方,熟悉的流程。只是,那次是在灶台上,爷爷的背弯了,哮喘声更重了,煮面的时间更长了。我可以自己煮,但他从来倔强,丝毫不让我插手。风卷残云后,车来了,爷爷递过我的包,目送我离开,就像后来上大学一样,他坐在窗边,看我从小院儿离开,只是那会儿,他已经走不了远路。
五年过去,我才明白:爷爷没有秘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