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轻咳一声,缓缓醒转,浑身酸痛,感觉自己仿若做了一场大梦,一世那么长的大梦。梦里忽而是无忧无虑的少女生活,忽而是婚后的情意绵长,忽而又是战鼓擂兵马动的慌乱与苍凉,最终却是自己倒在冬郎怀里就要生离死别的不忍。
良久,珍珠带着疲惫和心悸终于睁开了眼睛,来不及打量自己身在何方,却看到张德玉立在身前,一时心下大为诧异,难道自己又回光返照了吗?明明已是灯尽油枯和冬郎阴阳两隔了,怎么忽地转醒了过来?来不及细思,张德玉已是一脸笑容地说:“您可总算是醒了,我们公子…….” 却见门被打开,阳光倾泻进来,打在年轻俊朗的脸上。
珍珠见了,便是心头一喜:“适儿”。来人却并未如自己所想扑到自己怀里,而是仿若未闻地开口问到:“小姐感觉如何?可还有不适?”珍珠更加糊涂,怎么适儿竟一下长大了许多,但是又为什么连自己的母妃都不认得了?这当中可是出了什么变故?正要开口问询,却又见得“适儿”转身对张德玉吩咐:“小姐从水下上岸时扭到了脚,去请个大夫来看看吧。” “水下?扭到了脚?”
任是珍珠聪慧如斯,也没明白眼前的境遇。她抬起手,刚要去摸“适儿”的脸,却一下子被自己的手给惊到了。怎的自己的手变成了孩童大小?停在空中的手顿了一下转而摸向自己的脸庞,竟是也小了一大圈的样子。珍珠一着急,便要站起身来,却不料身子一歪,还是倒下了。“小姐,不要着急。”被唤做“适儿”的公子赶紧扶住了珍珠:“已经去叫大夫了,料是不妨事,你不要担心”。
珍珠望着眼前这个温润的公子哥,又看看自己幼小的身量。默默思索“他既不是我长大的适儿,面目却又如此相似,且又从水下救了我,难道,难道……” 电光火石之间,珍珠蓦地被自己的想法下了一跳,一双眼睛瞧向“适儿”之时已经有所不同。 “适儿”见她愣怔怔地盯着自己,只当是她溺水受了惊吓还没回神,因此也不以为意,只是开口又安慰道:“这来太湖游玩的人真是多,热闹也是热闹,你不小心落了水,恰好我看到,便救你上岸了。你安心便是。”
一番话下来,珍珠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眼前之人,便是“太湖公子”李俶无疑了,更是自己珍爱一生的冬郎。前世一生羁绊,终究最后没能陪着冬郎走到最后,真不知道失去自己的17年冬郎是如何度过的。而今,上天垂怜,不但让自己重生,依然让自己和冬郎重逢,珍珠内心激动不已,想着想着泪珠儿就滚滚而下。
李俶见珍珠哭了,年少稳重的他竟有些慌乱起来,正想着如何安慰,却见张德玉带着大夫匆匆走来。珍珠也止了泪,细细打量过去,才发现张德玉也是一下子年轻了几十岁的样子,而那大夫,竟是宫里的太医。珍珠忙收敛心神,只是目光却忍不住望向李俶。李俶伸手握住珍珠:“有我别怕”。只这一句,便让珍珠一世以来的坎坷愁苦被抚得平平整整,珍珠觉得又幸福又温暖,对着李俶坚定地点了点头,就在这时,大夫手上加大力气一扭,珍珠疼得咬紧了牙关却不肯像前世一样去咬李俶的胳膊。
珍珠的隐忍和倔强,让李俶很是高看了几分,“换做旁人怕是早忍不住叫了出来,小姐倒是坚强。” 珍珠一双似水的眸子抬起来,对着李俶深情道:“多谢公子相救。”李俶还是第一次听到珍珠开口说话,想不到她的声音跟人一样温婉。待欲开口,张德玉伏在耳边低语了几句。珍珠便知,李俶是要离去了,前世就是在医好自己的脚伤之后,李俶便匆匆走了。前世,双方连对方名姓都未留下且一别就是十年,中间有了多少误会多少流连才最终相知相守。然而,此情此景,即使慧敏如珍珠却也想不到一个好的法子不声不响地留下来。无奈,珍珠还是开口说道:“公子可是有事?不必为珍珠挂怀,得公子相救,珍珠已经大好了,红蕊陪我回去即可。”说着便硬撑着站起身走了两步。
正看着珍珠的李俶听完这番话思量了一下说:“也好,我们一起出门吧,不过今天不便送小姐回府了。” 望着川流不息的人群和在人群中渐渐消失的背影,珍珠不由得失落万分,终归还是和前世一样就这样离去了。红蕊并不知小姐为何失神,更不知如何安慰,只是任着小姐看了一会子方才道:“小姐,我们回去吧。”珍珠瑶瑶头又点点头,正欲离去,却听得一声:“小姐,请等等。” 珍珠转过头,便看到和煦的笑容和他手里那一串红艳艳的糖葫芦,像极了此时自己的心情。“给,我娘说痛的时候吃了甜的会更甜。” 珍珠接过来,送到嘴边咬下一口:“你娘说的极是,果然更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