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学时候,背过范仲淹的《岳阳楼记》,如今,只记得里面那句“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了。
我常常怀疑,这世上是否真有能做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人,反正,我是做不到。
小时候,我大概会以得到一粒糖而高兴,也会因失去一颗玻璃弹珠而伤心。孩童之心,犹如赤子,他喜欢他喜欢的,他厌恶他厌恶的,并且明明白白地表现在一张脸上,高兴了就笑,不高兴就哭,从无做作,也不知遮掩。我们喜欢这样的童真,赞美这样的初心。这时候,并没人用不符合孩子的判断标准去要求孩子,倘若孩子表现出了早熟,比如小小年纪就会撒谎,就会盗窃,或者年纪轻轻就知道痛苦,知道沉默,知道隐忍,旁人看了反倒要着急了——谁会用“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标准去看待孩子呢?
再大些,少年时节,我大概会对班里漂亮的女生动心,大概会因为同学有一身新衣裳而自己没有而自卑,大概会喜欢语文老师而不喜欢数学老师。少年已有了自己的喜恶,并且大多时候,他还能隐晦地向成人表达,又或者,他学会了隐藏,隐藏那个内心真实的自己。少年已失去幼时的童真。大人多数时候,可能还是不屑于过多关注他们的,任凭你失未失去童真,在大人眼里,不重要;倘若一个少年,依旧像幼时那般无遮无拦,毫无顾忌,我行我素,人们大抵就要给他贴个标签:不是疯子就是神经病——大人虽然不会用“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标准看待少年,其实,在少年的内心,他早都“以物喜”、“以己悲”了。
成人的世界,处处是“以物喜”、“以己悲”的标准行事了,虽然没人说出来,但谁不是如此呢?拼命挣钱攒钱的青年,他或许是为了买房子、讨老婆,挣到钱了,买到房了,娶到老婆了,他高兴;否则,他可能要长久地陷入为完成此目的的痛苦中,甚或不惜啃老,还有更严重的,以身试法、铤而走险;稳扎稳打的中年人,别看他平日里波澜不惊、与世无争的样子,实际上,他可能为了职位的升迁、子女的升学、老人的赡养等等问题焦心不已,只是,外人看不见,谁又说这不是“以物喜”、“以己悲”呢?慈祥和蔼的老人,大概最有希望靠近“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境界,但以我短短的人生见识而言,许多老人不是在愁孙儿孙女的话,就在愁养老以及怎么离开这个世界的问题,他们烦着呢,也不轻松。我的老岳丈,就在天天为他的外孙操心;我的老外公,就在天天烦愁自己哪天会死去——成人的世界没有人说“以物喜”、“以己悲”,但它却时时刻刻影响着成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可能真的只能出现在古圣贤身上;而“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也许,在遁入空门的大师身上,或偶可一见;于我等凡夫俗子,试问谁能抛却这滚滚红尘,独修其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