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这两年,看着身边的朋友结婚、离婚,恋爱、分手,单身以及一直单身。其实,我们不是不相信爱情了,而是不敢相信这样白首不离的感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近来读了平如美棠的故事,感动于老一辈的爱情之余,让我也想写写我太爷爷太奶奶的爱情,今年,正好是他们去世的第二十年,他们已经没有机会像平如美棠一样记录他们的生活了。
我太爷爷太奶奶,是包办婚姻,他们相识在婚礼上。他们的爱情也是从婚姻里开始的。他俩本是出自河北省的两个富贵人家,婚后他们一起经历了战争,灾荒,文革,丧子,一系列的社会动荡,天灾人祸。文革后期,身无分文的两人一路讨饭来了天津,对,就是现在我住的地方。小时候我们一家三口和他们住在一起,我觉得他俩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很爱我,除此之外,所有生活习惯都不一样。我坚信他们不爱彼此,因为他们总是吵架,每次吵架的原因,比鸡毛蒜皮儿还鸡毛蒜皮儿。后来,我八岁那年,我太奶奶生了一场病,之后身体每况愈下,没过多久就去世了。葬礼上,他跟远道而来的亲戚谈笑风生,丝毫没有任何悲痛的样子。但是,在我太奶奶火化的第二天,他好像一夜之间老了二十几岁。他对着我太奶奶的遗像说话,语气平和,就像聊天一样,但我们却听不清楚他说的什么。他把遗像摆在自己枕头旁边,每天早起第一句话,就是“素嫣,起床了”。每天晚上睡觉前,最后一句话,就是“素嫣,睡吧”。其实她活着的时候,我倒是从没见过他们睡觉起床还会通知彼此,这,是在她死后他新添的习惯。而且,每天吃饭,也必要为她备一双碗筷。这样过了几天,他开始拒绝下床,再后来,他拒绝吃饭,不论我们怎样劝说,都不行。我知道,他已经不想活着了。于是我问他,“你死了,我怎么办啊?”“傻丫头,你还有爸爸妈妈啊,可是素嫣她只有我一个人”。我无言以对。这大概是我和他最后一次正式的对话。两天以后的夜里,他死了。距离我太奶奶离世仅45天,他放弃了生命,用思念和绝望杀了自己。知道他去世的那一刻,我长舒一口气,我知道,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他终于得偿所愿,终于不用一个人活着了。
其实,说是他俩的故事,也算不上个故事,因为他们的一生,我只目睹了一个片尾彩蛋那么长的片段。但之后,每每听到爱情这个词,我就会想到她去世之后,他一个人渡过的那45天,那是他攒了一辈子的深情。小时候真傻,傻到眼里只看到他们无休止的争吵,却看不到他们风雨同舟70年的生活。我陪伴他经历的这45天,看着他放弃生命的45天,至今想来,内心都很震撼。
洋洋洒洒写了这么多文字,还想说一句,我很好,我想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