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前段时间回家,听说跟我同住在一个村庄的二表哥病了,是晚期肺癌,我便买上一些水果前去看望他。
在表哥家屋里,一张大躺椅靠在火炉旁,而表哥则斜依着大躺椅的扶手坐在躺椅旁边的另一个小椅上,整个人形体削瘦,巳经没有了壮年人该有的神彩。
见我进屋,表哥跟我打招呼,语声滞顿微喘,我连忙摆手让他休息别说话,在另一侧房间里忙碌的表嫂听到动静,赶忙迎过来,手在身上围裙擦了擦,拉我坐下唠嗑。
我们聊了一会表哥的病后,表哥说想出去外面院子里透口新鲜空气,然后他用手撑着椅子扶手自个站起来,慢慢走出门去。
表嫂目视着表哥慢慢消失在门外的背影,转过头,表情有些哀怨,她说:
“你看你表哥,和我在年轻时老是打闹,自己受别人气没本事摆平,总来拿我出气,吵吵打打半辈子,现在两个老的走了,小孩也长大了,才想起来对我好点,我以为日子总算是太平好过了,谁知他又来生这种病,唉!我这辈子咋这样苦,没得哪时好。”
表嫂说着,眼里噙满委屈的泪花。我不知如何安慰她才好,只有安静的听着她的诉说,陪着她流泪。
确实,表嫂是个善良、脾气好的女人,年轻时挺漂亮的,只是经常被脾气暴躁的表哥一顿顿的打,是那种棍棒飞舞或拿着菜刀追杀的那种打,别说是表嫂,我们看见都害怕,为此长辈们也没少说过表哥,可他不依劝,无法。
虽说现今的表哥脾气是变好了许多,也懂得心疼表嫂了,可是这有什么用呢?大限将至,他的生命巳经要走到尽头了。
唉!夫妻本是同林鸟,要相怜相惜才无悔呀!……。
02
在老家小住了十来天后,我又返回外省上班,一日,又想起遥远的家乡,于是给远在老家的表嫂打电话,电话里,表嫂告诉我,说患肺癌的表哥巳经走了,就葬在归然山(公墓群)。
我当时听的很是奇怪,问表嫂:“咱们农村有山有地,那么宽,干嘛还要葬到归然山去,是不是现在的归然山公墓不收费了?”
只听电话那头的表嫂叹了口气,说:“那公墓是要钱的啊,你表哥的墓地这次就花去了三万多块钱,可这能有什么办法呢?现在的政策就是这样规定的了,谁家有人过世,不得土葬只能火化,火化后也不允许把骨灰送回去安葬,必须得葬在公墓群,必须得花钱去买墓地。”
这些表嫂传送给我的消息,让后来的我在挂断电话后的这一夜,无眠。
我的心里涌出了许多愁,我想不明白,为什么在别的地区,在农村,可以把火化好的骨灰带回自家田地间或山头埋葬,而为什么我们那里的农村就不可以这样做的呢?
我想,如果是穷人家有人过世的呢?那可咋办?拿不出钱买墓地,那是不是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听说公墓的使用期限只有六十年,过了六十年后,又得重新掏钱续费才得继续使用,唉!不知这是谁拟定了这样的制度呀?这不是在做活活折腾活人的事吗?让活着的人为死后能不能有钱买个地方安放而发愁,又让活着人继续为死去了几十年的人将如何的得到安放而发愁。
这明明是循环着折腾活人的事啊!
我想我们当地政府是-头喊口号助力农民脱贫致富,另一头却又变着法儿去抬高这雷打不动的必然的高消费,这不是让贫困的家庭更加的艰难吗?,但凡站在穷人的角度去看,就一个强制性殡葬制度就把穷人折腾够呛,还谈什么脱贫?
我不明白这世道到底是怎么的了,咋把活着的人就往一堆“愁”字里面推的呢?
或许会有人说,现在谁家还会穷到几万块钱拿不出来的呢?
我说,穷人是有的,而且有很多,而我则也是穷人之中的其中一例,我是一个跟盲人仅一线之隔的"微光人",也是一位单亲母亲,在外务工,每月挣那么一点少的可怜的工资,除了开支孩子上学的费用及其它生活上的一切开支,到年底根本就不剩什么余钱了。
我这样的一个为了解决一家人当下的温饱,就巳经拼尽全力的人,还怎么去解决存钱等着有一天老了“死有所葬”的事情?
再说,我一生苦透,我再不想让自己在以后的任何一天,也无论是生还是死,我都不想去拖累儿女,麻烦儿女,可现今这样的殡葬制度却让我一度的茫然,情何以堪?
我不知在以后最终到来的那一天,我又该“何去何从”才不累及他人?
作者:黄翠祥,贵州黔南人,热爱文学创作的农民工一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