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中元节,在故园老屋和母亲一起做吃食。
清晨起床,天下雨了,中元时节雨纷纷的。母亲昨夜放了一个桶在屋檐下,今晨满满一桶屋檐水,水波潋滟的。故乡老屋的一些人事就像这屋檐水一般,滴水满桶,有点世俗的沧桑。
母亲在我耳边絮絮叨叨,娓娓道来一些过去的事情,特别是关于祖父和祖母的事情,又适逢这样的节气,一时间仿佛老人们都回家了。
昨日回到园子,母亲说要先去给祖父母烧纸,说怕他们年岁大了,跑不动,得让我们去到坟前亲自烧纸钱。
我以前觉得母亲是个迷信与封建的人,可是现在不这么认为了,我认为母亲是对传统文化的认同。我于中元节从前知道就是鬼节,在我少年时代的教育中,是有一些恐惧的,也有一些神秘和期盼的。
我恐惧的是年少时怕鬼,大人们总不希望我们在中元节乱跑。那时故乡有一句话叫做“七月半,鬼乱窜,”,大人们总是用这个话来呼弄小孩,我也不例外受了影响。
昨日在祖父母坟前,母亲虔诚的点香蜡,一张张的纸钱翻飞的。
母亲说:“快看,你公多高兴”。
母亲总是用纸钱是否飞得高来形容老人们的心思,她觉得老人们一直是在保佑我们的,他们在天有灵的,所以在每一个传统的节日,母亲总是要亲自烧纸,还有喊到老人们说话,汇报生活情况。
母亲说的庄严,慎重,却不失亲热,仿佛老人们从不曾离去,一直就还在园子里。
我记忆中的祖父,平和、慈祥,是一个穿青布长衫,背有点驼的老人。记忆中的祖父从不出远门,总是在园子里面劳作,慢条斯理的动作,从容淡定。
祖父会识文断字,最擅长写包封,特别是关于一些祭祀的事情,那是他的专利。
我仿佛还记得读小学时候,初学写毛笔字的情形。那时似乎也是一个中元节的下午,农村刚刚稻谷丰收了,到处都是金黄色的稻谷,还有打谷机的蜂鸣声,我家院子里面也晒了一地稻谷。
我和弟弟赤脚在稻谷上跑去跑来的,用脚拱起一路路的河流和山川,想象自己是行兵布阵的将军,正厮杀的狼烟四起,却被祖父逮个正着,让我帮他写包封。
犹记得有这么几句话:“今当月半之期(以前中元节在我老家叫做月半节),特备冥包**封,**宅老大人一位名下受用然后,......”,然后再落款俱名。那时的包封是自己用手折的,不像现在什么都是现成的。
昨日在祖父坟前,和母亲一起给祖父烧纸,聊起从前话题,尊前谈笑人依旧。一时间青烟缕缕,飘荡在房前屋后,有了点祭祖的氛围了。我也早就忘了“七月半,鬼乱窜”的古训与害怕了。
对于中元节的神秘与期盼却是来自于吃食。在故乡的中元节当天是有一些仪式感的,祖父在时,中元节祭祖是有程序的,烧纸必须是先从厨房开始,先敬灶王爷,用当年的新米或是新麦子面做的食品,然后是堂屋神龛,敬祖公老子,最后是敬天老爷,整个程序是一成不变的。我的祖父青衫长袍,作揖打拱。特别是当他面对苍天磕头作揖,三跪九叩的样子,庄重、虔诚,朴素直白,感天动地。
我们却是期盼祭祀过后丰盛的晚餐。那时八月的丝瓜粉丝酥肉汤,丝瓜碧绿清幽,粉丝晶莹透明,酥肉金黄醇香,整个一副诱人的风景画,有人在画中游而不所往矣。
今日在故园老屋,伯妈抓了一只大红公鸡,说要让我做城里的柴火鸡和锅边馍请他们尝尝。
炊烟袅袅中,我只愿就这样永远陪在母亲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