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的追忆(系列短篇22)

作者/胄宁

“咕噜咕噜。”阚子卿左手粗暴的拧开阀门,右手撩起金灿灿的短发,理到右耳后,黑曜石的吊坠耳环晃动了一下,在斜开的窗子射进的夕阳下格外璀璨,闪出一道绝妙的亮光。然后她把头凑过去,嘴对着水龙头贪婪的喝水。

“啊!~”伴随着一声好生爽快的感叹,阚子卿一甩头,水流中断随之溅出,在重力的作用下潇洒的将她前胸的衬衣弄湿了。

“卧槽!!!”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了,阚子卿每次从卫生间出来必定会在洗手的同时喝水龙头里的自来水,而且每次都会把正装衬衣的前胸弄湿,衣服紧贴在皮肤上,又湿又凉,很是难受。而且弄湿的部位极其尴尬。

“穿正装真他妈的麻烦!”阚子卿从洗漱台边抽出卷纸,胡乱的揉擦着,嘴里边自言自语。

“啊,原来子卿你在啊!”卫生间门被轻轻推开,随着声音走进了一位个子娇小,五官精致的女人。

“哦,是。”阚子卿没有扭头去看门口,因为她已经透过面前的镜子看见了说话的人,是同事凌昀。这个霸气的名字偏偏配上这个体态娇小的女人,阚子卿每次想到这里都觉得好笑。但当她在做文件时发现凌昀的“昀”字是一个自己并不认识的字,还特意翻了字典,从那以后她就觉得这是个很好的女性名字。

“子卿啊,你可不要再在卫生间里吸烟了哦。”凌昀开着玩笑伸出手想拍一下阚子卿的肩膀,却发现自己踮起脚来也难以企及,伸出落空的手只能中途转向,轻拍阚子卿的手肘,温柔中不失优雅,挟带一种OL特有的成熟与稳重,这个气势阚子卿是怎么也学不来的。然后凌昀转过身去,走进了里间。

“哎~”阚子卿右手使劲揉着太阳穴,皱起眉头。经凌昀一提醒,她想起了上次在卫生间吸烟引起烟雾报警的尴尬经历。即羞愧又可笑,从那之后,全公司甚至全集团的人都知道了她这么一位高个子,喜欢抽烟,说话很冲,很爷们气的办公室新人。想到这里,阚子卿嘴角轻微上扬,若是大学时代的自己看到自己现在的窘态,估计也会笑出声来吧?

边这么想着,阚子卿出了卫生间,走到楼梯间的尽头,那里有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通向室外。阚子卿一推开门,一阵寒冷的北风猛然打在她的脸上,猝不及防的打乱了她的短发,黑曜石耳坠更加猛烈的甩了一下。她用手胡乱理了理挡住自己视线的金发,望向远处。天边的夕阳像是被谋杀,一片殷红的血色染透了半边远天,没有了云朵的遮盖,让那谋杀更加彻底,仿佛空气和风中也似有似无的夹渣着血腥味,其实阚子卿明白,那并不是血腥味,而是这个重工业城市里特有的含着金属的空气气味。她从西裤口袋里掏出了烟盒,点燃一只烟,在她吐出第一口烟雾的瞬间,烟雾被迎击的旋风裹走,飞到了她看不见的地方。

“看不见了吗?”她似张似合的嘴角吐出这么一句连她自己都听不清的话,瞬间淹没在了晚风中,任思绪凌乱。

她拉高了正装的衣领,把颀长白皙的脖子往肩膀里使劲缩了缩,此时才骤然发现方才弄湿的衬衣前胸早已被风干。她抱紧手臂,缩紧肩膀,只留出左手的小臂支在外边拿着那只香烟。烟雾继续被寒风卷渡,变换着形象飞向她目不可及的远方。

不知不觉间,天全暗了,在这个城市的冬天,黑夜永远来的那么猝不及防。夕阳的残晖像是放弃了最后的挣扎,被迫盖上了纯黑色的裹尸布,苦苦等待最后的消亡。

阚子卿望着那无边的漆黑深处,想起了那个夜里同样匆忙走进漆黑夜色的那个人。

也许那是最后一次见面吧?

异常突然,又极其短暂。

纵使时间流逝,依然历历在目。

那时的自己完全麻木在那个即突然又泄气的氛围里,望着他憔悴的背影却无从开口。

如若当时开口挽留?

那么,他,会为我留下来吗?

想到这里,阚子卿赶紧使劲的摇了摇头。想把自己不切实际又徒劳无功的想法马上甩出脑海。被无尽黑暗笼罩下的金发在晃动下格外闪耀,黑曜石耳坠却没有了光线反射,变得死气沉沉。与之映衬的是几乎没有灯光闪烁的死寂城市夜色。

阚子卿啊,你究竟在期待什么呢?

你什么时候才可以忘掉那个人,接受既定的事实,去好好面对自己现在的生活呢?

她越是这样追忆,越是感觉现在的自己失败透顶。

一阵恶寒掠过……

两个耳坠朝着相反的方向不自然的晃动了一下,在异常寂静的夜色里更显诡异。像极了两个被绞刑致死的尸体,在无意识的随风摆动,突兀又僵直。

“景……华,我,我他妈的……好,想,你~”

阚子卿本想对着放肆的夜风用力呼喊,可是一开口就决定作罢,突然好像失去了所有的决心和勇气,这种泄气并不是她被夜风打败,而是她选择打败了自己。最后几个字细弱蚊丝,在呼啸的夜风里更显无力,啊,也许本来就已经无力了。

不知不觉间,阚子卿的脖子缩得更深了,左手的香烟早已被夜风吹灭,卷走了香烟的生命之火,好像同样也卷走了阚子卿自己的。她顺势扔出熄灭的香烟,却没有了再点燃一根的欲望。她的眼角透出一丝酸楚,但是她努力憋了回去,悲伤与眼泪,从不知何时开始,对她已全然没有了意义。

放弃与遗忘,是两个多么残酷又必须面对的词语啊?

阚子卿放开紧抱双肩的手臂,她全身发抖,紧握双拳用力捶打这面前锈迹斑斑的栏杆,她感觉不到疼懂,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么做。只是一味颤抖地把头往下低,头几乎要碰到了栏杆。

“子卿,”一只温柔的纤手轻轻落在阚子卿发抖的右肩膀,“你没事吧?”

阚子卿茫然的回头,原来是凌昀。

她与凌昀的双眼对视,不知所措。

“回去吧。”凌昀的脸带着耐人寻味的表情,不知道是在微笑还是夹渣着些许怜悯,或是更加复杂的情感。“你看,今天的夜风真大啊!”说着用凌昀熟练的用右手大拇指抹去了阚子卿眼角的湿润。“原来你迎风流泪啊,我之前都不知道。”这次她是温柔的笑了,笑的即温暖又随和。阚子卿感觉此时的自己像是要融化在她温暖的笑容里一样,依旧茫然无措。

随后凌昀优雅大方的收回手,转过身,打开那道锈迹斑斑的铁门,回到了楼道里。她的背影就这样被铁门阻断,阚子卿下意识的伸出手,在门合上的瞬间抓住了门把手,她要跟随那温暖回到室内,回到现实里去。

阚子卿再次推门的瞬间,突然感觉背后的凉意全无。

哦,风停了。

起稿于2020.5.22日下午,完稿于2020.5.24晚2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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