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暖心的毛线鞋》
如果有人问,世界上哪个女人会永远爱你,答案一定是:母亲。
常说母亲对子女的爱,是无私的,伟大的。我母亲给我的爱难以细说,让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她为我织的一双毛线鞋。
那双毛线鞋,是我在2000年上大学前的那个暑假,母亲为我织的。我清楚地记得那双毛线鞋,灰色的鞋底,黄色和黑色交织的鞋面,在每只鞋面上有一只红色毛线织的小企鹅。
当时母亲说要为我织一双毛线鞋带去学校,冬天比较冷时可以穿。我听了一愣,是的,还是母亲了解我,冬天特别冷时我的脚会起冻疮。听完母亲说的话,我还是不以为然,因为在我的印象中母亲有为我们织过毛衣,但是确实没有见她织过毛线鞋。
没有想到,母亲坚持她一贯的做事风格,说织就织。母亲问过隔壁的婶婶 ,织一双鞋子要多少毛线,要怎么搭配颜色,要多少天才能织完。赶集时,母亲买回来一大堆毛线,黑的,白的,红的,蓝的,紫的和其他颜色,一共有七八种之多。
随后的几天,母亲一改平时不爱串别人家门的习惯,整理完家务就去村里的阿婆婶子家串门。我看出来了,母亲这是学艺去了。我在楼上看着,母亲走出大门时一只手提着小巧的红色塑料篮子,里面装着织鞋工具和毛线,另一只手抓着一个本子和一支笔。每次母亲从邻居家回来,脸上总是带满着笑容。我看见放在桌上的小篮子里的鞋底已经上好了线,本子上画着一页又一页图,那些工整的图由一个一个叉组成,那些图应该就是母亲学织鞋的密籍吧。
对于母亲要为我织毛线鞋,我开始是表示怀疑的。可现在,我的疑惑被敬佩取代,因为那段时间母亲每从阿婆婶子家回来一次,我就问她学会了什么,她这次说学会割鞋底和纳线,下次说学会打底,再下次说学会收腰,下下次说在学织猫、织企鹅和织狗什么的。记得那时我对母亲说,“织一双鞋子,这么多道工序,这么难,我那时真怕已经开学了你还没学会,没想到你已经学的差不多了。”母亲侧过身,笑着对我说,“有什么难不难,就像织这鞋子,你觉得难,可我用心去学,不就学会了吗?”多年后每想起母亲这句话,我觉得母亲话中的道理和我所学过的一段话很相像一一天下事有难易乎?为之,则难者亦易矣;不为,则易者亦难矣。人之为学有难易乎?学之,则难者亦易矣;不学,则易者亦难矣。也许母亲当年是想借织毛线鞋这事跟我说一个道理,只是当时我没读懂罢了。
母亲向邻居学完每一道织毛线鞋的工序之后,她在家的时间,就是为我赶织毛线鞋。当我们在电视房间看电视时,母亲则在一旁的四方桌前摆出一堆的毛线,取出细而长的铁制勾针,开始织毛线鞋。鞋底早已经纳好,先织鞋的腰身,母亲一把勾针在手,一针一线地织,勾针在线中穿梭,线在母亲手中滑动。
灯光映着母亲,她神情是那么的专注,动作也比前几日更加的纯熟。她在灯下熬夜,是为了什么?只是为了给儿子织一双毛线鞋。她去向邻居学织毛线鞋是为了什么?只是为了儿子能穿上她亲手织的一双毛线鞋。记得唐朝诗人孟郊曾在《游子吟》中写到“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虽然我和孟郊相隔千年,他母亲为他缝的是衣,我母亲为我织的是鞋,可相通的是儿行千里母担忧一一昔日孟郊有担忧他的母亲,千年后的我也有担忧我的母亲,我们都有一个爱儿子的母亲,有一个愿意为儿子缝衣织鞋的母亲。那刻我想起孟郊的诗,坐在桌边的母亲,依旧埋着头专注地织着毛线鞋,而在一边的我已是眼睛湿润。
母亲赶织着我的毛线鞋,始终面带微笑。当鞋身织好时,她让我试过,鞋面织成时,她也让我试过。我知道,那一针一线的交织中,饱含的不仅是时间,更是母亲满满的爱。一双毛线鞋,从鞋身、鞋面,再到鞋面的小企鹅,就这样在母亲的手上织成一一灰色的鞋底,黄色和黑色交织的鞋面,在每只鞋面上有一只红色毛线织的小企鹅。
鞋子织成的那天晚上,母亲让我再试一次合不合脚。那一次,母亲非让我坐在床上别动,她弯下身脱去我脚上的鞋,帮我把毛线鞋换上,她的手在鞋根、鞋尖上捏着,嘴里不停地问着“合适吗?合适吗?”这一幕,像极了我小时候母亲帮我洗脚的场景,她也是让我坐在矮凳子上别动,接着脱我脚上的鞋袜。此刻,坐在床沿的我,想起母亲与我生活的过往,只会应答着“合适合适”,喉咙似乎卡着什么东西,说不出其他更多的字来。在大学开学的前两天,母亲从柜子拿出这双毛线鞋,用红色的袋子包好后装进了我的行李箱,她说用红袋子装,吉利。母亲亲手为我织的一双毛线鞋,就这样跟我到了大学。
至今我不敢告诉母亲的是,她亲手织的这双毛线鞋在我的行李箱里躺到我大学毕业,我从没有穿过一次,哪怕大学所在的那个城市冬天确定很冷。为什么不穿?我觉得,在异乡的日子里只要想起母亲,再冷的冬天也是暖的。
或许在以后的某个日子,我为孩子和孙辈们讲解孟郊《游子吟》中的诗句“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时,我会自豪而深情地告诉他们,在我上大学时我母亲为我亲手织过一双毛线鞋一一灰色的鞋底,黄色和黑色交织的鞋面,在每只鞋面上有一只红色毛线织的小企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