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秋天来了，他整理好了自己的感情，决定放开妻子的手。
他给妻子打电话，说想见她一面，妻子不耐烦地说：有什么可见的，见面也没啥说的！
他叹了口气，说：我同意离婚。
啊？！电话那头传来妻子的惊呼声。是啊，离婚是她一早就提出来的，可他始终不同意，她不知道是什么让他做出了这样的决定。总之，她是要解脱了。
“好，你在哪儿，我马上去见你！”妻子在电话里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
放下电话，他不禁自嘲地笑笑： 戚君啊戚君，你还是选择做一个成人之美的大善人吧，骨子里的那种怜香惜玉不允许他看着昔日娇媚的妻子一天天憔悴下去。他知道，只要他不吐口，她得永远这么吊着，女人是经不起折腾的，等她一旦花容失色，也许那个男人就不要她了。咳，到现在，他还是忍不住替她考虑，是自己爱她太多还是贱呢？
到了约定地方，妻子早到了。她的脸上充满着即将逃出牢笼的某种兴奋，这让他心里颇不是滋味。再怎么说，他们也同床共枕了7年，刚结婚那会儿，她说不想要孩子，怕破坏体型，搞舞蹈的人，他理解她的恐慌，所以，他依了他。一直到结婚第三年，一次意外怀孕，才勉强要了这个孩子。他一直把她当公主一样捧在手心里，他看着她撒娇，耍赖，心里感觉很幸福。他也相信她也是幸福的，每次当她兴冲冲地告诉他，同事夸他给她买的衣服多么多么漂亮，她的身材恢复得多么多么好，她的手保养得像个模特的手，她的眉眼里掩饰不住的得意和满足。是啊，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人心不足蛇吞象啊，温饱思淫欲，这话不假，你看，他乖巧可爱的妻子竟然学会了红杏出墙，而且还乐不思蜀，急于投身更广阔的天地。无论他思想上多么不愿意接受这样残酷的现实，事实终归是事实，所以他得面 对。好在他已经习惯了没有她的日子，习惯了和女儿相依为命的日子，那么，放她走吧，自采访那个女乡长之后，他一直在苦苦思索这个问题。现在，他想通了，既然她想飞，他就还给她自由，无论她多对不起自己，对不起这个家，他都不想计较了。人生苦短，放开别人，也就是放开自己，他需要安静的生活。
妻子听他说完想法，似乎有所触动，她的眼泪急遽地涌出来，他递了张面巾纸给她，她接住，小声地啜泣。说实在的，眼前这个男人对她真的很好，无论婚前还是婚后，一直宠着她。不管她想要什么，只要他能办到，准会满足她。在家里，她说一不二，俨然是女皇角色，他任劳任怨，既是丈夫又是父亲。孩子出世后，他怕她累着，又包揽了一切，增加了一个母亲的角色。而她呢，除了给孩子喂奶，几乎不用操什么心，和同龄的女人比起来，她无疑是掉进了蜜罐里。可是，人那，总是贪婪的，她喜欢那个小她十岁的男孩的甜言蜜语，喜欢那种新鲜刺激的感觉，那是她以前所没有体验到的。她迷恋那样的感觉，她觉得她变成了一个放荡的女人，可她还是中了毒似的喜欢着。
看着她的肩头一耸一耸地，他有些怜惜，又有些落寞。
半晌，她抬起头，红着眼睛说：戚君，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孩子，请你原谅我。
他燃了根烟，吐出一个烟卷：对不起有什么用，你还能回头吗？
她摇头：已经回不去了，当我一只腿迈出这个门槛的时候，就好比弓在弦上，这箭一发出去，就回不来了。我欠你的，下辈子再还吧。
他不再多言，两人默默吃完了最后一顿饭，相约下周一上午九点到民政局办理离婚手续。
既然打算离婚，戚君在心理上也不再有什么负担，周末，妻子电话说要他把孩子送到她那里，她想和孩子多待一会儿，他没做声，默默地把孩子送过去，就回来了。
周日她把孩子送回来的时候，顺便给孩子买了许多玩具和衣服，到家以后，她又到各个房间坐了坐，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逃离这个家的时候，她是那么地讨厌这个地方，可是，一旦要彻底地离开，她的心里陡然涌起一股不舍的情愫。她抚摸着她和他曾经睡过的大床，有些恍惚。她甚至想，如果他要她留下来，她会毫不犹豫地为他再开放一次，这一次，她不要他照顾自己的情绪，她要让他尽情地释放，她要留下她最后的妩媚。
可是，他什么都没有说。她没了留下来的理由，孩子也没有挽留她的意思，自顾自地玩着玩具。她一时有些失落。原来这个家完全可以离开她，她实在没为这个家贡献过什么，就连孩子也不大依恋她，无论是作为母亲还是妻子，她都不够格。
他默默地送她到门口，打开了房门。她慢慢挪动脚步，当她的右脚跨出这道熟悉的房门，她就完全和这个家没有瓜葛了，眼泪突然不争气地涌出来，她掩了嘴巴，快步往前走。门在身后轻轻关上了，她自由了。可意外地，这种自由并没有给她带来多大的欢欣，她拿出手机，开始拨打那个男孩的电话。
晚饭是和那个男孩一起吃的，她告诉他，她要离婚了。男孩听了似乎一震，杯子里的啤酒溅了一桌子：你，真的要离婚了？他肯放你吗？
她没好气地瞥他一眼：怎么，这不是你希望的吗？现在我真的要离婚了，你不要告诉我，你还没准备好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只是有些意外。他怎么会同意你离婚呢？你不是说他一直不同意离吗？”男孩嗫嚅着。
“不管怎么着，他现在总算同意了，明天我们就去办手续。你和你父母谈好了吗？”翎子有些不耐烦。不知为什么，自从戚君答应和她离婚，她就一直高兴不起来。如果说当初还有些兴奋的话，那么在看到丈夫平静的目光，孩子冷漠的眼神之后，她突然觉得原来她对他们并不是想象中那么重要。这让她有一种挫败感，以至于和面前这个男孩说起话来也有些漫不经心，而且还易怒，烦躁。再加上男孩似乎并不在意她离婚与否，这种反应与之前催着她离婚的态度也判若两人，难道男孩并不想真的和她结婚？
男孩借口胃不舒服，草草结束了饭局。送她回到住处，他甚至没打算进去坐坐，就急着要走。翎子狐疑地望住他：真的是因为胃不舒服？那要不我扶你进来躺会儿？“不了，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吧。”男孩冲她挥挥手，扭头走了。翎子有些不高兴，却也并没有往深处多想，也许是真的胃不舒服，还是先考虑考虑明天离婚的事吧。
周一，她到的时候，戚君已早早在民政局门口等着。远远地看到他在门口踱来踱去，她的心里还真不是滋味。看样子，他现在也是急着和她离婚的了，难道他也有了再婚的对象？一想这个，她的心里就想钻进了上千只蚂蚁，死活不是个滋味。
两人见了面，相互客气了一番，检查了一下办理离婚需要的手续，一前一后，进了民政局。办理离婚和结婚一样迅速，只是拿在手里的那个本本换了内容，各自的心里也多了一些别样的感觉而已。
分手的时候，两人相互道了声“再见”，他望住她：祝你幸福。她也望住他：也祝你幸福。
然后，她向东，他向西，背道而走。幸福的那句祝愿，轻飘飘的，不知被风刮到了哪里。
在路过天桥的时候，他无意往桥下望了一眼，咦？桥下站着的那个穿裙子的女人多像夏雪。他加快了步子，想如果碰上她，他会淡淡地告诉她，他离婚了。可是，等他下了天桥，那个女子却突然不见了，阳光晃晃的，真刺眼。（明日大结局）
张红梅，笔名文竹若风。部分散文、诗歌、小说等作品刊发于《辽河》、《奔流》、《牡丹》《当代散文》、《思维与智慧》、《河南诗人》、《散文诗》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