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以前的星空

“感谢温暖的陪伴”

那天晚上,在操场上闲走,漫天的云朵竟跑来凑热闹,把月亮藏住,风把云裁成整齐的块状,仿佛刀功精湛的厨师,夜晚的天空便成为一种壮观且奇特的景象。

于是我转头对你说,“看,这满天的豆腐脑!”,然后一起哈哈大笑。

回忆不含防腐剂,有些事情早已在时间的催化下慢慢模糊直至消失,而我仍旧记得我们最初相遇的模样。

命运像一位优秀的编剧,给我们写下了相遇的时间,没有早一点,也没有晚一点,就在某年某月、某时某刻、某个地点,我们按照被安排的轨迹,奇妙地相逢。

冬至已过,寒冷降临,让出门成为一件需要勇气的事。早晨第一节课仍是枯燥的微积分,我只好拖着自己向教室走去,未着绒裤的双腿已然感到寒冷的侵袭,麻木感在血管中凝结,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显出青紫的痕迹。

宿舍楼前,主干道笔直地往前延伸,两旁的水杉早已脱去绿衣,变成树皮般的灰褐色,叶在风中丝丝下落,像是一场轻柔的雨。连日降温,天空依旧阴沉,灰蒙蒙像黑白的画,抑或冬天本该以此面目示人,肃杀、无情,叫人逃离,渴望温热。

到教室的时候,已经来了很多人了,于是我往后排走。

大学常以宿舍为单位组建小团体,很不幸我们宿舍三人均不在同一个团体,而我是落单的飞鸟。看到有一排女生旁边有空出的位置,于是我坐了过去。

坐下去的那一秒,我并不知道以后会跟旁边的人产生怎样的故事。

自认是个很无聊的人,没什么兴趣爱好,也不善与人交际,享受独处,因此惯常独立行走。要说有什么喜欢的事情,大概就是泡图书馆,一边看书,一边做摘抄,尤其偏爱文学类书籍。

一本书是思想的果实,集结了作者长久的心血,以实体形式留存下来,无论何种风格何种主题,总叫我信任。而愿意看书的人同样具有可信度,仿佛在流俗的现实中拥有一个洗涤俗气的浅溪,不时地进入思想的深谷,于是喜爱文字的人又总给我亲切感。

那时,看到她的桌子上摆着一本“课外书”,我有点惊讶,是准备课上无聊的时候看的吗?是什么书呢?有意思吗?亲切感上升到好奇心,于是我礼貌地询问。

“这是你的书吗?”

“是啊。”

“我可以看一下吗?”

“嗯。”

于是,我拿起了那本书——东野圭吾的《白夜行》,那是我第一次听到东野圭吾的大名,也是第一次跟推理小说亲密接触。而后来,当我们相熟相知,竟一起去看了《心理罪》和《嫌疑人X的献身》,这在以前是我绝对不会选择的电影类型。

据她所说,推理小说别有一番魅力,于惊悚悬疑之外,更兼辨析人性功能。她是推理小说的拥趸,而我是严肃文学的从众,看起来相差甚远,但有一点相似,我们都爱书,在日益加剧的思想空洞里,我们保留着对抗时间的武器。

成为朋友的基础在于三观相契,若非如此早晚分道扬镳。

我们因为一本书结缘,实际是因一种爱好结缘,而后发现与对方相处舒适、相谈甚欢,索性相互联结,相伴而行。很多时候,不是不愿交友,只是人不对,或者时间不对。

但凡有稍许勉强的意味,都不是纯粹的友谊。

大学四年,时间给了我们最好的答案。我们分享生活、分享观点、分享远方,若即若离,却又相偎相依。如此,我便拥有抵御世间眼光的力量。

也曾因计较付出和得到不成正比而走到近乎绝交的地步,但终究不舍,因为知道是可以信任的人,所以连和好也那么干脆。

我相信,没有什么感情是无一丝裂缝的,裂缝让我们看到光,看到可以改善的地方,于是一切都有修复的可能。

曾经,我踽踽独行,像一只孤单的影子,自我拉扯,敏感且孤傲。因了性格中的清高部分,不愿止于肤浅的快乐,于是常常到图书馆找寻平静的时刻,独身一人在偌大的纸张世界、文学殿堂漫步遨游,如鱼得水,自言自语,自哭自笑。

文字可敬,给予我精神上的充实与满足,所带来的喜悦一如与一位智慧的长者探讨人生,字句都弥漫着岁月温柔的抚慰。那时候读三毛、读王小波、读周国平,读很多令人钦佩的作者,或感慨震撼,或会心一笑、拍案叫绝。我沉迷其中,与世界失联,想着再没有比书更好的朋友了。

也许是命运看我孤单,不忍叫我伶仃,抑或是不愿叫你寂寞,让我来陪你。

总之,我们相遇。

向往的旅途,因同行之人而不被辜负;海岸或山巅,是友谊的见证者。

最喜欢与你一起探寻陌生的远方,仿佛许多循规蹈矩的字句幻化成跳跃的音符,背景音乐刹时变成快乐的海洋,风吹来,都是令人愉悦的味道。

相聚、重逢,不说世事如何沧桑变化,只问一句,“你还记得那晚满天的豆腐脑吗?”

如果你回我以微笑,那我便知道,一切尽在不言中。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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