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从早市回来,拎着大兜小兜一堆新鲜蔬菜。他告诉正在做早饭的我:“给你买绿皮柿子了,别忘了吃。”我赶紧从那一堆蔬菜里,找到那兜绿皮柿子,圆圆的西红柿,绿中透着红,顶把还是翠绿翠绿的新茬,看来是新摘不久的,特别新鲜,正是我最爱吃的那种。赶紧洗两个,掰开一个,里面是红红的沙瓤,咬一口,酸甜可口,满嘴都是浓浓的柿子香。递给婆婆一瓣,老太太连连摆手:“不吃,不吃,看着就酸。咋不挑红的买呢?这都是没熟透的柿子,皮硬,瓤酸,你咋能爱吃这样的呢?”我笑着一边吃,一边忙着点头。
不得不承认,我小时候挺馋的,对吃情有独钟。那时候条件都不好,也没啥好吃的,零食就是妈用家里做饭的大铁锅给我们炒的苞米哑巴苞米花,炒黄豆啥的。水果?好像只有过年会有冻梨冻柿子可以吃。
爸爸是爷爷家的老大,我刚记事儿的时候,我们和爷爷家住在一起,几个姑姑叔叔都刚刚成年,特别能吃,妈焖了满满一大锅高粱米饭,瞬间就见锅底,连嘎巴都不会剩。爷爷家的园子里,是不会种柿子的,都被爷爷种了庄稼和土豆,因为爷爷说:粮食还不够吃呢,哪有闲地种柿子?只有后窗下一棵海棠树被留下来了,据说是奶奶活着时候栽的。好像别人家的园子也这样,不是种菜就是种庄稼,都不种柿子。但春花家例外。
那时候我总去春花家玩儿,她家俩姑娘,因为没有儿子她爸就啥活儿也不干,整天躺在炕上抽叶子烟。她妈挺惯着春花和她妹的,虽然挺穷的,但春花姐俩兜里总有糖球。她家那个不大的小园子里,她妈竟然给她们姐俩种了四五棵柿子。夏天的时候,有一次去她家,正好看到春花在摘柿子,绿皮的,尖儿是红的。她摘下来一个,直接咬一口,里面就是红红的柿子瓤,浓郁的柿子味儿顿时飘满了小院。看春花吃柿子,吃得可香了。她妈让她给我摘一个,她说:“没有熟的了,都是生的,等过两天熟了再给你吃。”其实就是她摘给我,我也不会要的,因为我妈对我们姐弟仨家教很严的,不许吃别人家的东西。但我看着春花吃着绿皮柿子,就直咽口水,觉得那是多么美味的水果,一定比爷爷家酸涩的海棠果好吃。
回到家里,我就和我妈说,我也想吃柿子,能不能家里也种柿子?妈说:“等以后咱们家有房子有园子的时候。”大概是第二年吧,二叔要成家了,爷爷家的西屋就不能给我们住了。爸爸妈妈在爷爷家后院不远处,盖了两间茅草房。房子盖好了,我们就搬出了爷爷家。茅草房的前边,爸妈也开出了一个小菜园。从此,妈就真的兑现的了她的承诺,夏天我们姐弟也有柿子吃了。虽然妈只是在土豆地的地头地脑种那么几棵柿子,但也够我们姐弟仨解馋了。我和弟弟都是等不到柿子完全红透了再吃的。几乎从柿子开花坐钮开始,就天天看着。看着柿子一天天长大,柿子尖一拉红线,我和弟弟就迫不及待地摘下来吃,气得姐姐直骂我俩:“两个大馋猫儿”。
后来,家里条件越来越好,爸妈买了三间大瓦房,房前屋后各有一个好大好大的菜园,园子边上还有一口井。爸妈在园子里给我们种了很多果树,苹果、海棠、桃树、杏子、李子、樱桃……柿子都是三垄五垄地种,还有香菇娘,香瓜,西瓜。水果越来越多了,我却还是喜欢吃绿皮柿子。厚厚的柿子皮,特别有咬头,柿子瓤酸甜可口。等到柿子全熟透了,软软的面面的时候,我反而不喜欢吃了。
记得妈曾经种过一种叫“贼不偷”的柿子,熟了也是绿的。但摸起来软软的,里面的瓤也是绿的,不酸,很面,但我就是不喜欢吃。我还是喜欢那种绿皮透着红或者透着黄的柿子,吃起来特别爽。
秋天的时候,要下霜了,柿子秧上还有很多小柿子没有成熟,妈就摘下来,切成片,用绿辣椒给我们炒着吃,酸辣酸辣的,特别好吃。如果绿柿子还是吃不了,妈就把绿柿子都摘下来,切片,再筛点灶坑里的草木灰,拌上,晒干了,留着冬天炒辣椒干吃,味道也特别好呢。
一说起那些绿皮柿子,在我心里,不仅仅是蔬菜,是水果,更是儿时无可替代的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