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的深谷里吹进了四月的风,来自东方的风,来自南方的风,来自西北方的,来自不知何处孕育的风。
我即将乘着西北风而去,去阳光灿烂的海滨,去暖意融融的温润之地。我即将与潘分离。
潘的心意我还未了解,我怕她这次不随我同行。
有两人一定是会同行的,隆和晨。他们总是同行,同行在我们的目光里,同行在我们的期待里,同行在我们的未来里。
对我们四个来说,未来是等在那儿的。对其他人就不是。起码对许不是。因为不是,所以他可以乘任意方向的风,往任意处去。如果这样想,可能我们的故事不叫告别,而叫做开始。
是开始吗?浩必然会与我辩论。我好怕这场辩论响起倒计时的钟声,钟声响了,我们的青春就结束了。
青春结束时,鸿一定是哭的最惨烈的。因为有迹可循,每一场结束,鸿都是哭的最惨烈的。鸿说没关系,她答应我们每个人,这是最后一次流泪了。
不知道玲走的那天,浩有没有流泪呢?我想,可能没有。他可是最硬的汉子。
除了硬之外,确实也没有什么好哭的。买手,是我们当中最安全的工作了。去圣彼得堡,去德黑兰,去海地。一年中就可以品味各地的景色,简直不要更棒了。
何况不用应对那么多的人。应付很多人是很麻烦的。要记住他们的名字,要记住他们的职位,要记住他们的偏好,喜欢性感的还是清纯的,喜欢胸大的还是腿长的。更何况,鸿最在意自己的身材,但作为妈咪,偏偏要喝很多酒。哭是她逼酒的方式。
浩总给她更多保持身材的方法,但在酒精和昼夜颠倒的作用下,再多的运动都是徒然。浩说他厌倦了。他厌倦了待在健身房中一天又一天重复的日子,他厌倦了学员提着哑铃自拍的样子,他厌倦了老板那个逼崽子。
会有人不惧怕厌倦吗?当然有。流浪的人,自然是不会厌倦的。许会猜测厌倦是不是苦的,他永远得不到答案。毕竟他是流浪的甜品师。
在南方的某座城市,他曾遇到晨和隆。他在晨工作的酒吧短暂歇息,尝了她最新调出的酒。他不知道以怎样的面貌与隆见面,隆同样如此。营养师怎么去规劝一名甜品师呢?
同样执着于规劝的还有潘。潘每日研究爆炸的同时也研究说话的艺术,她希望我可以放下自由与偏见,回去研究所。我当然不会回去。
不知何处孕育的风吹来了,它只停留片刻便被其他风赶走。我摇下破皇冠的车窗注视阳光,阳光像血一样红。我是伪装成出租车司机的杀手。
不仅我是杀手,我的七位同伴都是杀手。
我们结束了半年的休假,我们即将飘向海角天涯。
我们的组织叫做,四月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