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面不知何处去

  (一)单洛

        单洛在清晨的阳光里惊坐起,四周一片诡异的寂静。擦了擦额头,扫视一眼,寝室空荡荡的,抓起枕边的手机匆匆一瞥,已经近十点半。上午的后两节课又几乎睡过去一节。室友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没人喊她。她在心里轻声抱怨了下,就跳下床开始收拾整理。洗漱完毕又吃了点零食垫肚子,然后赶去教学楼,挣扎着要上最后一节数分课。


  这个时段路上没有什么同学,大家都在上课或者自习。今天天气罕见的不错,没有雾霾,阳光晒在身上暖暖的。单洛解锁了一辆小黄车,没几分钟就赶到了教学楼。在外面等的时候深呼吸了几口气,告诉自己一会儿听不懂一定不要放弃一定不要跳脚,有什么办法呢。


  中午拖着疲倦的身体回到寝室,其他人已经在了,却还是一片寂静。这个寝室是热不起来的,莫名其妙。


  苏晓把腿收起来蜷缩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戴着耳机可能听着什么稀奇古怪的歌。叶静和廖琛两个人可能和她一样,也是刚刚回来,在收拾课本。没有交谈,她想说什么打破这略尴尬的寂静,却发现自己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快到离开寝室的时候,她拉住苏晓,吞吞吐吐说早上睡过头了希望以后苏晓走的时候能喊下她。苏晓略诧异地瞧了她一眼,点了点头,拿起书包走了。


  单洛觉得自己有点可笑了。一个寝室的人活得自顾自,没有一点点集体的气味,每个人都像是随时可以抛弃掉的战友。当其中一个掉队呼喊的时候,其他人只会轻蔑地扫一眼,然后恢复之前的节奏继续。没有人愿意停下来等一个落伍的,士兵。


  

        (二)苏晓

  苏晓今天有点头疼。昨天熬夜写稿子到两点多,为了不打乱作息习惯,还是调了七点的闹钟准时起床。寝室里斜对角的廖琛似乎被她的闹钟吵醒,睁开眼瞧见她起床,没说话,翻个身,然后起床。苏晓之前想说抱歉,发现没什么必要,自己咧开嘴笑了笑。想到今天又是周五,时间飞快。想在周末和室友出去不管是逛街还是看电影还是吃东西,都应该会感到特别愉快。心情似乎不错。


  下午课不是很多,早早上完回到寝室,一脸兴致地问身边妹子周末要干什么,这可是来学校军训后的第一个周末哟!没人说话。让人尴尬的沉默。苏晓试着喊了单洛,单洛是本地人,说自己周末要回家的。苏晓转向廖琛,试探性的问了句,廖琛说有小班活动,还要学习,就算了。苏晓最后看向叶静。她戴着耳机,一脸认真地盯着电脑屏幕,大概是又在做什么英语练习。啊,苏晓觉得非常尴尬,不知道该不该问下去。单洛喊了叶静,她扭过头来,并没有摘掉耳机。单洛说叶静你周末要出去玩吗,叶静摇摇头,转了回去。


  苏晓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尴尬癌没得治了。朋友圈里有另一个妹子在说周末寝室的同学要一起约着出去逛街。各种计划,各种合照。她心里突然涌现出巨大的失落感,化成滔天巨浪,一波又一波扑面而来,将她淹没,窒息。


  

        (三)廖琛

  廖琛对集体生活有些惶恐。长这么大第一次住校,不习惯。和别人生疏,不知道怎么照顾自己。她之前听苏晓说自己读书已经住校好几年了,莫名定了心,跟着她的生活方式过,不会太差的。廖琛读了大学,心里没什么期待的,大抵只是把这当成了高中,一心想要好好学习,没有加入各种社团,没有报名任何组织部工作,她的心中大概只有两个字:学习。一直学习,从未停下脚步。安静内敛,在寝室不说多余的话。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


  早上起床,看着苏晓将时间一步步提前,没什么多余的话,跟着提前时间。洗漱完毕,继续学习。像是想要融进空气里成为一分子,不和寝室的其他人做过多的交流。也从来不担心冷场尴尬的问题,也不想出去转转新来的城市。只想安安静静当个大学生。


  大抵这样的生活,才配得上高中所有的努力。


  

        (四)叶静

  叶静感觉自己到了水逆期。大学生活刚开始各种不顺。丢校园卡丢钥匙,摔碎新买的手机屏幕和鼠标,有活动出门忘记换系服……


  叶静在开小班会的时候自己去了那个地点,她忘了苏晓一直在楼下等她。小班会要竞选班长和团支书以及各种委员。叶静以近半票优势当选了团支书。苏晓在她旁边一言不发低头看着手机,头发挡住半边脸看不清表情。她大概也没有心情去考虑苏晓的感受。小班会苏晓一直沉默,什么都没竞选。在结束时几乎是逃着离开了这个一秒都待不下去的地方。叶静过了一阵回到寝室,感到有点懵,但脸上欣喜的表情掩饰不住。她走过来和苏晓打招呼,来安慰,来莫名其妙的道歉。苏晓一句话都不想说。空气中的尴尬因子不安地跳动着,随着呼吸进入两个人的身体,周围的温度慢慢降下来。


  但是叶静没觉得失去什么,她大概永远都不会明白被一个人三番两次放鸽子的感受,她大概是还没有学会如何顾及别人,她大概是之前过得太顺利了。之前所有人都会惯着她,所以之后也会是。


  


  寝室是另一个家啊。好多人都这么说,好多人都这样感受着。一个寝室的人可以共同承担悲伤共同分享喜悦。她们看着别的寝室如何欢乐,转身回来感受自己寝室的冷漠。


  这大概会是大学里最尴尬的一个寝室了,一群不知如何相处如何考虑别人的人凑在一起,造成一个暂居地,四年后各奔东西,没有什么值得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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