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

我叫晓彬,在我很小的时候,被父亲送到几十公里外的省城学医。

我的师傅是姑妈婆家的亲戚,我跟着表妹唤他表叔。

表叔在省人民医院做主治医师,现在已经记不得他在哪个科室了,好像是内科吧!

那时候我刚十四岁初中毕业,学医这件事,大慨是在我最后一个学期开始时,父亲在同对门何伯伯的一次谈话中决定的。

说起何伯伯,他是我们村两个赤脚医生中的一个,比起另一个年长的何姓赤脚医生,何伯伯的医术不咋的,但偶尔也能治好一两个病人。

不像专职的何老医生,何伯伯行医也不过是他的副业,他的主业就是下地干活,因为他的身份就是农民。

每当农闲的时候,他便坐在自家院子里编背篓,他的背篓是村上唯一可以和父亲的背篓比美的,做工精致,质量结实,所以价格往往高出其它人许多,人家卖一块二三,何伯伯和父亲的至少得买一块八九到两块。

我们村何姓是大姓,只有我家、隔壁叔公家、山上我姑父家、还有一个住姑父隔壁的老知青家是外姓。

我不知道为什么,父亲一直都不喜欢何伯伯,他常说年长他几岁的何伯伯是个烂脑壳,肚子里的弯弯肠子多得很。

何伯伯家有两个孩子,大的儿子比我大两岁,和我从小玩到大;小的女儿比我小两岁,是在外面偷偷生的,一直寄养在亲戚家,大慨五六岁时才带回来。小丫头长得小鼻子、小眼睛、尖嘴猴腮的,一看就不讨喜。

这丫头没事就哭 ,一哭就是两三个时辰停不下来,她的母亲是哄也没用,打也没用。我一直很纳闷,怎么会有这样不听话的小孩?

比天天听她哭更为恼火的是,她还喜欢骂人、吐口水,如果说每天听她干嚎几个小时,还能勉强忍受的话,骂人这事对于从来没骂过人的我来说,就是完全不能接受的。

每次我从她家院角经过,她都要冲出来对着我骂娘 ,再将口水吐在我身上。

一次我到地里接母亲回家,母亲还有点活没有干完,我便扛着她用好的锄头先走了。

刚走到何伯伯家院角,那丫头就冲将出来,拦在我身前一个劲儿骂我娘。我出言警告她,同往常一样,一点儿用也没有,我只能恨得牙痒痒。

在她将口水吐到我的脸颊上时,我抡起了手里的锄头,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看见我高高举起的锄头,顿时吓死脸色大变,一面大声呼喊她妈救命,一面仓皇往家逃。

我原本就是想吓吓她,让她知道我可不是好惹的,既然要吓,就得吓得她屁滚尿流,我继续扬着锄头,跟在她屁股后面跑。

这时候她妈听见了她的呼救,从她家厨房的大门飞跑出来,像母鸡护小鸡般,将她搂在怀里,对着我大声说,快把锄头放下,落下来会砍死人的。我这才将锄头重新扛在肩上,感觉我手臂都举麻了。

从此以后,她再也没有骂过我,更不敢吐我口水。我每次从她家院角大摇大摆经过时,心里都忍不住窃喜 ,哼!小东西,就是欠收拾!

何伯伯的儿子不像她妹妹那般张牙舞爪,相反,他显得温顺、懂事。我们差不多大的几个孩子常常在一起玩耍,捉迷藏、打野仗、过家家、下田摸鱼,上山挖野菜。

他送给我一盆仙人掌和一盆水仙花,我把他们摆在我家院子里,每天看着它们,心里美滋滋的。

父亲发现这件事后严厉的批评了我,说不可以接受男生的东西,还要我把两盆植物都还回去,我闷闷不乐的搬了植物去他家,他又给搬了回来,说他家多着呢!父亲也没再说什么。

有一天他妈神神秘秘的来找我妈,我刚好从外面回来,好奇心起,就躲在门口偷听。

他妈说他在家里哭,说全村所有的小朋友都管他叫大爷,就我一个人总是狗子,狗子的唤他小名,他觉得很没面子。他妈问我妈能不能劝劝我,改改口,我终于耐不住性子,冲进大门,大声告诉面前这位眉清目秀的大婶,不可能,狗子就是狗子,他爷爷都叫得,为什么我叫不得。再说了,我老闫家咋会有何姓的大爷 ?

屋里的二位,一开始都被我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待缓过神来,母亲大声呵斥我闭嘴,说女孩子家家行为如此鲁莽,大人说话小孩插嘴,一点规矩也没有。

大婶见我挨训,觉得过意不去,直说没事,没事,小孩子嘛!说罢,她急急和母亲告辞,回她家去了。

晚上父亲回来,母亲将我告到了父亲面前,我以为这回顶撞大人,定少不了责罚,哪晓得父亲居然摸摸我的头,脸色露出了全世界最帅的笑容。他说我不愧是老闫家的后代,有骨气,都是差不多大的孩子,叫什么大爷,胡扯!

有了父亲的撑腰,我更是理直气壮,想我叫大爷,没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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