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没有登录某宝，发现它的推荐全部消失了。七月以来约有一月没怎么上，这个拥有庞大服务器的自动系统就已经把我完全忘记。而我自己，实在也想不起来它曾经给过我一点什么推荐。也许是茶盘？也许是面条？总之这些东西在它的算法里被排进了“可忽略项”。赚钱的东西尚且如此，全凭自己兴趣支持的就更加易于改变。五六月中的时候，我还对中世欧洲的经济史颇感兴趣，现在则每日只是看见熟悉的书脊，抽出来翻两页的动力是没有了。虽然总还是在文史哲的圈子里打转，但到底是看了什么书，写了什么东西，一时一个样。

也许有的人分配精力就是“多点集中式”的。他必须一时间专门做某件事，但总不能长久坚持。虽然每件事情都一定不会被抛弃，但他们露脸总是像舞会那样一场又一场。我大概就是这种人了。看书必定某一时间全看某类书，玩游戏必定有几十天到一个月专玩一个。之后必定换口味，至少暂时不看，留出一个间隙期。当然，我所知道的勤恳刻苦的人，大都能如流水般坚持某些事情，直到它彻底完成。一次性就消耗掉所有的兴趣，不会造出一个“干劲之浪”，带着高潮和低谷。毕竟是定力不足，所以有这样的起起伏伏。

没有选择的时候，就看书。这是我的一个规律。到底看什么书，则在还有选择的时候决定。七月来看了几本经学类的书，现在和这两月的魔幻现实夹杂在一起，竟然一点看经的想法都没有了。这时我能理解两晋南北朝士人突然转向佛老的原因了。托克维尔说法国大革命在法国爆发，乃是因为法国是绝对主义君主制极不牢靠，人民权利已经在不断实现的国家。如果真的一团漆黑，如容克贵族统治的普鲁士，则绝无造反的机会。如果已经感到一片漆黑，真的就没有经世济民或奋起反抗的意思了。孔子如果生在战国，大概也不会周游列国，寄希望于周室复兴、礼教重光。而是会高车远游，直出塞外吧！

入此岁来，方知道、释高妙。应然而不得，心灰意冷，若一心神往，说不定还有黄巾、一向之伟业。说来也怪，千百年来，除攘除外夷的明代、民国以外，竟然没有其他王朝是按着《春秋》的大义来建立的。以《春秋》之义起事者，无非在元清末季。倒是洞天、净土的来客颇爬过几次马背，干过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大事。至于会党发达，又与此相干。攘夷大义寄于儒士们鄙夷的佛老之下，真乃奇观。人民对他们的兴趣，却和我一样起起伏伏。

有时我会想，驱使人心的，不仅有粱钱，还有修辞。画符治病、劫富济贫足够吸引，往生极乐、真言净土也不输气势。对曾经有过温饱的人来说，前者有着“恢复正道”的力量。而对生于贫贱，长于困厄的人来说，后者有独特的宗教狂热。过去我看着史书，往往嘲笑这些人。黄巾红巾、一向净土，都是些怪力乱神，虚无缥缈的东西。这对唯物主义者来说没有吸引力。现在我知道，现实要比天父天兄更加魔幻，妖魔鬼怪除了催人干点磕长头的蠢事，还有这等功用。我不得不又更新了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