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有一个玩得特别好的朋友,好到可以被她外婆骂都要送我到家,每次都是一副眼泪汪汪的样子走在我身旁。我还记得那时她顶着两撮乱糟糟、又营养不良的小辫子和我玩追人的游戏。她常被幼儿园的老师批评,因为写不来简单的算数题。她一直都是很胆小的样子,不太爱说话,笑起来有可爱的虎牙。
那时,我觉得我俩就是最好的友谊了,毕竟我们手牵手走过了那么多还没来得及修的石子路,书包里还有各自送的小贴画,还有,是每天还在写“吃饭、睡觉”这种流水账日记时,就已经天天提及的人。
我们一起度过了三年,三年以后,我随父母去了别地,自此见面寥寥无几。九岁回去,外婆问我,要不要去看看她。
我没有近乡情怯,却有些怕见到曾经最好的伙伴。
我犹豫着,她却听到消息赶来了。我俩靠在门槛上,望着屋外下得正巧的雪,不知所言,如同嚼蜡。飘落的,又何止是雪,更是几年未知的时光。
12岁回去,我们仍只是寥寥询问几句近况,便再也无话可说。
16岁回去,听人说她已辍学外出打工。
18岁回去,她家的新房子就建在外婆家附近。在一个饭后,和外婆散步到了她家。她正抱着她后妈所生的孩子玩耍。说了一句让我坐后,再没了他话。
忽地她后母出了一声,“人家都大学生了,住了大城市,哪里还记得什么旧乡穷朋友。”我望了她一眼,脸上说不出的表情,念她是长辈,不愿起纠纷。我很珍惜这份难得的缘分,却不再解释太多。若是说起社会因素,我也不过是两手一摊靠父母,父母也不过是无甚学历的劳动人民,更无高低贵贱之分。我觉无趣,坐如针毡,要了她的联系方式便走了。
我在夜里感慨万千,给她发了很长一段信息。说幼时趣事,说我真心诚意。不料,她回了两个字。
嗯嗯。
从此再无联系。我无心再想,她是否也如她父母这么想。
时光啊,一切都被打磨掉,只留余人惆怅。
我未曾怪过谁,小时候随父母离开,是我不能阻止的事。离开后没有打过一通电话,写过一封信,因为没有任何联系方式。大人也不会为了小孩这像是过家家一般的友情而浪费时间。等到后来,一切契机都有了,偏偏当初那个携手共进的人不在了。一切也都成了枉然。
所以后来我遇到类似的事,不想轻易再去提当年,怕自己一片真心只剩须臾感慨,但是我却也不愿再错过。人生没有几个十年,离别的时间一晃而过。一切现实拥有的,都该珍惜。
故乡玉兰又开,唯有清风留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