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前明月光,
疑是地上霜。
举头望明月,(一说抬头;另,一说山月)
低头思故乡。
李白的这首《静夜思》,是千古幼教名篇,影响广泛。疑问也大,争议最大的就是这个床,该做何解释?
《辞海》里答案很清楚,此床非睡觉之床,乃"井栏杆"之意。
但偏偏中国古诗词这种简约美的模糊,和中国文化的博大精深,围绕李白这个床,从古至今,从教授到民间爱好者,从逻辑到考古,从正论到段子,竟纷纷弄出一本演义来。床义之分歧,蔚然大观。要之有四说:一是睡觉床说;二是马扎,即类似小板凳说;三是案几说;四是井栏杆说。竟分不出个结果来。
中国古诗词简约,离开当事人的场景,后世解读出多种文意来,是很正常的现象,也是古诗词魅力和特点所在。但文意解释,一定要贴切自然,不牵强拘泥。同样的例子,也是干古名篇,杜牧的"清明时节雨纷纷"一诗,后世歧义也大,想不通的也多。为何在清明一个欲断魂的人,还有心思去找杏花村酒家呢?其实,唐之清明只是一个节气,不具备祭祀纪念含义,有纪念含义的是其后差几天的寒食节。后来,寒食节消失,清明节才逐渐具有像今天意义祭祀纪念之意。所以,唐时期清明那个断魂人,只是碰巧赶上下雨,被雨打湿,形象不整,所以像丢魂落魄的路人甲,路人乙而已,而不是去上坟思念的人。所以,雨中寻找酒店避雨饮酒驱寒,自然亲切,诗调也就清新暖色多了,也符合逻辑和情理。
话收回来,李白的床,该做何解释更合情理呢?公鸡君认为,在屋里当作床讲,全诗诗意格局不大,逻辑矛盾,如提问者所论,总是牵强。若是作井栏杆讲,一个思乡睡不着的游子,在屋外月光下的井栏旁踱步,符合情理,一仰一俯之间,明月与故乡干里之思之情,跃然纸上,极是妥贴。
那疑问又来了,床做井栏讲,依据是什么?其实用床来表述井床或栏杆,汉代初年的《淮南王篇》就有“後園鑿井銀作床,金瓶素绠汲寒浆”,南北朝《玉台新咏》也收有,唐代诗人及元代诗人诗中,都有类似的用法。
《玉台新咏》庾丹秋闺有望:“耿耿横天汉,飘飘出岫□。月斜树倒影,风至水回文。已泣机中妇,复悲床上君。罗襦晓长襞,翠被夜徒薰。空汲银床井,谁缝金缕裙。所思竟不至,空持清夜分。”
夜梦还家:“归飞梦所忆,共子汲寒浆。铜瓶素丝绠,绮井白银床。雀出丰茸树,虫飞玳瑁梁。离人不相见,难忍对春光。”
到了唐代以后,李商隐《富平少候》“不收金弹抛林外,却惜银床在井头。”
苏味道《咏井》“玲珑映玉槛,澄澈泻银床。”
李白《答王十二寒夜独酌有怀》“怀余对酒夜霜白,玉床金井冰峥嵘。”
李贺《后园凿井歌》“井上辘轳牀上转”,
杜甫《冬日洛城北谒玄元皇帝庙》:“风筝吹玉柱,露井冻银牀。”
元代也有,《元诗选》拟唐宫词十首 :“银床井泠露漙漙,半臂熏衣钏辟寒。不恨长门冬夜永,小奴休报袜罗单。”不多列举了。
当然,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再加上编不死人誓不休的段子高高手们,这诗意就难辩了。所以,正确与否,还靠大家自己明辩思考。
这正是:李白一张床,干古费思量。抬来又杠去,还是不见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