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以此文献给所有为了理想远走他乡、漂泊在外的奋斗青年。
本故事取材于现实生活中的真实事件:
最近闲来无事,又想起几年前刚工作时的日子。刚到广州的我没有自己的住处,寄居在暨南大学的学生宿舍里。南国暑热,迟滞的睡眠,伴随着肆意滋生的蚊虫的撕咬,夜半醒来只能听见老旧吊扇的“哧哧”声,黑暗里一摸脸全是汗水。有时候实在热得受不了,就接一桶凉水,把腿浸泡在里面,上半身躺在床上,勉强入睡。
睡不好的直接影响就是白日里昏昏沉沉,昏聩侵蚀了记忆,往日的回忆也都模模糊糊了,但日子也因此过得飞快。始终无法忘记的就是,高至八楼的乔木和楼下草场午后的喧闹。被热风吹得窸窸窣窣的树叶摩擦的声音,以及孩子们在楼下奔跑嬉闹的叫声,沉淀在脑海深处,共同形成了那段时光里最热闹的场景。
那时我刚进入社会,只希望自己能获得一份工作并生存下来,爱情则是不敢有的奢望。那段日子里,我也有过喜欢的女孩,但我没有把握也没有精力去追求她。我从没想过要去向她表白,因为我知道我首先要做的是充实自己,从小父亲就告诫我,女孩子不是靠追的,而是靠吸引的。带着小青年盲目而天然的乐观,在没有爱情的日子里,我在工作中获得了一些如鱼得水的快意。每天晚上吃完饭后打一小时的桌球,和好友海阔天空一番,回到寝室倒头便睡。我并不担心什么,未来还很遥远。
后来我去了上海,暂且寄居在大学室友那里,一边完成采访任务一边寻觅住处。在闵行区,室友租住的房子一切齐备,却因为房东的吝啬没有装空调。他跟我说,刚工作时房租就相当于他三分之一的工资。房间朝向西边,伏天的日照将房子烘得发烫,气息里都有火的感觉。
第一次去记者站时正是最热的中午,强烈的阳光灼烧一样地照着我,我一直在热气蒸腾的马路上寻找,胸口和背上已经被汗水湿透。找到记者站后,坐在办公楼的阶梯上休息,如同连珠的汗水落下,阶下汇开一滩水渍。
往后每天他下班,大约同时我的采访也结束了,我们就一起去街边饭馆吃个饭,叫上两三个啤酒。室友是个念旧的人,他总回忆找工作时穿西服蹲在灰尘滚滚的马路牙子上吃泡面的情景。而今他在国企办公室工作,每天吹着冷气,做做材料。他回忆往事时的神情并不像是忆苦思甜,而是类似一种怀念,也许那就是情怀吧。
晚上,两个人摇摇晃晃地回到出租屋,三个啤酒下肚后刚好醺然,然后有那么一瞬间胆怯不再占据内心,想拼命地在这城市里呼吸。房间里的闷热还没散去,他打开风扇,我们躺在竹席上忍耐着睡去。可是,一会儿竹席也烫了起来,人如同刚刚脱水的鱼被放入了煎锅。
有那么一两天,旁边人家的老人过世了,一直放着丧歌。烦燥里听到哀婉的曲调,竟然也不觉得有什么怪异,凄凉的意韵平息了躁动,心在这夏夜里也有了一丝凉意。
偶尔我也会质问自己问什么要折腾。在成都时,住得好吃得好,几乎什么都不用自己操心。而现在又孤身来到一个全新的城市,衣食住行、水电网络和朋友、工作如同被推倒的积木,又得重新搭建一次。
是为了过活么?应该不是。
青春就那么逝去了。那时有多辛苦,依然历历在目,但年轻的心里总还想着奋斗。辛苦辗转,在这大都市中却无一丝存在感,更别说归属。说白了是一种无人问津的孤独,而为了生存,那种孤独让人无法拒绝。如今伴随着碰杯的破碎声,少了当年的斗志,尽是无休止的叹息——关于房价、生活,抑或只是上司对自己发的一通脾气。
忽然发现自己不是几年前的那个自己了。现在的我有了爱欲和负担,还有这些东西带来的消磨,纯然天真的岁月终究不再,欲求不得便有了怨怼。
又一个日暮。穿过小区草坪时,阵阵晚风从森林般的楼宇缝隙里吹来,温柔中还带着黑暗来临前的冷冽,汗涔涔的皮肤被拂去油腻,竟有些颗粒生出的感受。仿佛脱去了一件沉重的衣服,那么轻盈安逸。这让我回忆起几年前在暨南大学的早晨,我穿着短裤坐在八楼的阳台上,而晨风就从我的脊背流过。
我似乎找到了答案。我感到彻底自由,又不可救药地爱上这生活。